在一片漆黑之中,秦月感觉自己眼角似乎有一些湿润,幸好是一片漆黑,幸好什么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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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心盲眼盲一切都看不见,或许是一桩幸事吧!
应当是一件幸事无疑。
第21章 管家 他会觉得自己的确是为林氏分忧吗……
第二日起来之后,容昭已经恢复了以往神态。
他没有提赵素娥一句,便如往常一样与秦月缠了一早上,吃过午饭才往前面去。
午后秦月仍然还是拿着那幅云鹤图慢慢绣着,有些事情若是刻意去遗忘,那么眼前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枇杷拿着从赵素娥那边拿来的斗篷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她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斗篷,问道:“夫人,这斗篷是与您的那件放到一起吗?”
秦月抬头扫了一眼那斗篷,道:“两件都收起来吧。”顿了顿,她想起来昨天容昭让人抬进来的那一箱子首饰,接着又道,“和昨天将军送来的那一箱子东西一起,都放库房里面去。”
枇杷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
秦月放下了手里的绣花针,目光落在了状态上那个星月环绕的梳钗上面。
容昭会不会给赵素娥送上一个一模一样的梳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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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第一次见到赵素娥时候她想过的事情似乎已经得到了验证。
她只是赵素娥的影子,那时候容昭水中的施救,慷慨的帮助,都是有原因的。
她与公主。
公主是天上月,是月宫仙子,是他无法触及的那一抹月光。
而她只是他与仙子告别之后找到的拙劣替代。
所以他永远不会回应她的爱。
他也当然不会想要她的什么报答。
所有的关系就只停留在最浅层是最好的,那样断开的时候他才会毫无负担,也不必回头。
真相总是让人不忍细想。
她觉得疲惫得很,于是从绣架旁站起来,囫囵躺在了一旁的美人靠上。
她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秀美的图样,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情。
他让她相信他,那相信便是了。
她总会等到一个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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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场大雪过后,林氏意外摔了一跤。
容昭亲自去了一趟太医院,请了太医来看过,便诊断为是骨折,所幸只是伤在了腿上,其他地方都是无碍,正骨之后便开了方子,又嘱咐了这需要卧床休养三个月。
但林氏年纪大,这么一摔便伤筋动骨,显而易见憔悴许多,精神大不如前。
正是年底,家中事务正是繁杂时候,林氏虽然只管着内宅中,但手中事情并不比外头少,她这么一病,许多事情就没法再盯着看了。
林氏躺在床上时候想了又想,便叫人把秦月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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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虽然还是看不上秦月,但这府里的事情只有她接手才是正当应分,就算容昭不愿意,她也要把手里事情全部交代给秦月的。
有些事情她翻来覆去想了又想,若是容昭自己不表态,秦月还是有诰命的夫人,她再怎么看不上秦月,再怎么想给容昭纳妾也是没用,倒是不如逼着秦月学一学,说不定能学出点什么来——没有人生来就会,她现在不会,学了便总是能会的。
大概是病了这一场,林氏便再次觉得看待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上一回还是容家一夕之间倾覆,她忽然之间从太尉夫人沦为了阶下囚。
那时候她一边是惊愕一边是灰心,她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她的尊严几乎被全部打碎,她就只想着若是有朝一日遭遇不测,是宁死不屈。
大约是那时候留下的执念,容家落难时候没有人伸出援手,她被容昭兄弟两个救出来的时候满心想的都是要不复当年覆辙,便要更多助益——若当初多几个人来拉一拉容家,何至于容家就只剩下了这么孤苦伶仃的几个人呢?
只是容昭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或许是太年轻,根本不会想到这一点,兀自娶了个绝色,一个空有颜色其他一概皆无的绝色。
她原是想着帮着容昭再管几年家,等到他在朝廷里面站稳了,便功成身退。
现在这么一摔,便只让她觉得世事无常,她已经年过半百,也不知能不能等到容昭在朝廷中有一席之地,她若将来突然去了,谁来给容昭坐镇后院呢?
也就只有秦月——也只能是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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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自叹气,又看向了在旁边陪着她的容莺,容莺的亲事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有着落,她开始琢磨着若是把家事给了秦月,正好年底了,秦月往各家走动的时候带上容莺,也好给容莺说一门好亲。
容莺见林氏看她,便放下了手里的书看过来,甜甜笑道:“祖母想要什么?我给你拿呀!”
“在想你的亲事。”林氏伸手摸了摸孙女的头发,“与你有娃娃亲的那家大约是不愿意履约了,但女大当嫁,还是要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这话听得容莺脸腾地一红,她双手捂住了脸颊,害羞道:“祖母说这个做什么,我觉得我还不大呢!我要长长久久陪着祖母的!”
林氏笑起来,她听着外面丫鬟向秦月问好的声音了,便向容莺道:“你去外边坐坐,我与你婶婶说话。”
容莺愣了一下,她也听着了外头的声音,这会儿一回头便看到秦月从外面进来。
林氏催促地推了推她的后背,示意秦月直接到旁边坐下。
容莺欲言又止,但也没好在这时候和林氏对着来,便乖乖地拿着书站起来退出去了。
秦月对着容莺笑了笑,然后便走到了林氏床边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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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林氏病后,她也是每天过来请安问候的,只是林氏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她每每过来没一会儿就被林氏以要休息为借口请她出去,久而久之,她便也只好早晚过来问候,其余时候都不会再过来了——没有人愿意当一个讨人嫌的人。
今天忽然被林氏身边嬷嬷来请,她还有些忐忑,想了一圈林氏会因为什么找她也没想出个结果来,这会儿心里也还是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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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看着秦月,向身边嬷嬷道:“把家里的钥匙对牌账簿都理出来,让夫人带回去。”
秦月愣住,几乎是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了林氏。
“我病着,这家里也不能没人管。”林氏语气还是冷硬的,“你是夫人,这些事情原也是你应当做的,现在便都交给你。凡事你说了算,若拿不准了,就按照旧例来。”
秦月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什么,却又被林氏打断。
林氏道:“虽然昭儿不愿意让你管家,但这次却不能叫你偷懒了,家里主子少,事情也不算多,你就担起来,不能懒惰!”
这话只让秦月心中苦涩,她只好缓缓道:“还是先问过将军的意思,我才能答应伯母。”她闭了闭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着,“家里事情的确不多,或者将军觉得伯母身边嬷嬷帮衬着就可以,我来帮着伯母管家,便是僭越了。”
林氏眉头立起来,她盯紧了秦月,声音中带出了严厉:“你不必为了躲懒把昭儿给搬出来,我已经做了决定,你不必再去问他。就算他过来为你说情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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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也看向了林氏,她不知道为什么林氏今天忽然有了这么个想法,若是从前,她大约真的会答应下来的,只是今时今日她却不敢。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这些之后,容昭会怎样想。
他会觉得自己的确是为林氏分忧吗?或者是他觉得她只是想要权力,想把他死死抓在手心里?
很荒谬也很可笑,她还是希望自己在容昭心中至少不是一个满腹心机的坏人,至少在想起她的名字时候,能有那么一丝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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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嬷嬷捧着钥匙和对牌上前来,林氏示意她直接送到了秦月面前。
“让邱嬷嬷跟着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就问她。”林氏显然已经做了决定,“她行事老练,也压得住人,免得府里那些下人看你年轻,就欺负你。”一边说着,她就让另一边的邱嬷嬷上前来了,“你跟着夫人,但不许倚老卖老欺负她,她有什么不懂的,你就教。”
秦月看了看林氏,又看了看邱嬷嬷,沉默了许久还是接了那对牌和钥匙,然后复又看向了林氏,道:“伯母,虽然这话您不爱听,但我也要说的。若是将军不愿意我来管家,这钥匙和对牌,我便全交给邱嬷嬷送还给您。”
林氏眉头都拧起来,只道:“你只把放在昭儿身上的心思收一分起来管家都足够了!”
“伯母总说我工夫都用在了将军身上。”秦月苦笑了一声,“伯母只想想,若我真的工夫磨在将军身上,将军偏听偏信,这府中我不是呼风唤雨?枕边风稍微吹一吹,伯母还能这么多年下来一直当家做主么?”
这话听得林氏都愣了一下——她是没想过秦月忽然说了这么一句的。
“伯母不信我,那将军又何曾信过我呢?”秦月摇了摇头,抬手把对牌和钥匙交给邱嬷嬷拿着,然后起了身,“我知道伯母不喜欢我,这会天色尚早,我便先往前面去问问将军的意思,等会儿若有什么事情,便让邱嬷嬷过来与伯母说吧!”
林氏眉头皱起来,她看着秦月走出去,忽然感觉到有些异样。
似乎有一些从前她没有仔细想过的事情都露出了端倪。
第22章 书房 是我不应当过来
从林氏院子出来,秦月让人往门房上问了问,知道容昭今日没有出府,便带着邱嬷嬷一起往前院去。
嫁给容昭五六年了,但她去前院的次数屈指可数。
容昭在边关的时候前院的门是锁着的,书房的钥匙只有容昀一人有,其余闲杂人等是不许进去。
容昭在京中的时候前院总是会有他的同僚或者属下,她是女眷,自然也是不太好往前面去。
往前院这条路对她来说熟悉但又的确陌生,她常看到容昭从前院过来,自己却太少往前院去——对她来说,前院是另一个世界,是她不了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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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垂花门,还没走两步,秦月便看到了匆匆赶过来的容昀——应当是有下人往前面通传,所以容昀就先过来了。
容昀上前来行礼,目光在邱嬷嬷身上扫了一圈,然后笑着看向了秦月:“嫂嫂是来找大哥的吗?但大哥现在并不在前院。”
秦月脚步顿了一下,也看向了容昀:“门房上说今天将军没有出门,这会儿也不在正院,竟然也不在前院吗?”她往前院书房方向看了一眼,那边看起来并不似没有人的样子。
容昀抓了抓头发,也往书房那边看了看,道:“是没在前院,不过之前大哥身边的邹先生出去了一趟,刚才是有些人进府来,这会儿就在书房里面。”说到这里,他拦了一下秦月要过去的方向,道,“嫂嫂,书房那边都是外人,你过去不好。要不你在我那边坐一会儿,我去书房等着大哥,他过来了我就让他过来。”顿了顿,他又添了一句,道,“我那边就和大哥在一个院子里面,我们俩书房是挨着的。”
秦月看了容昀一眼,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便还是点了头。
说起来容昀对她这个嫂子其实算是亲近的——尽管是因为男女之别不似容莺对她那么亲热,但许多事情上她能感觉得到容昀对她的态度,不似林氏,也不似容昭。
她并不想为难他什么,便跟着容昀进了他的书房里面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