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久未有人居住,又只不过是霍辞的暂留之地,许昭昭剪来的花朵几乎是这里唯一的色彩。
等人一走,花又谢了,也没有新的花来,自热重归沉寂。
许昭昭过去摆弄了一下花朵,把几朵明显萎掉的用手指掐掉,捏在手心里,也没顾得上马上就去扔。
等把花摆放妥帖,许昭昭才转身,深吸了一口气,往桌边走了两步。
霍辞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举筷的手顿了顿,很快便把筷子放下。
许昭昭捏了捏衣裳下摆,小声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闻言,霍辞却有些惊讶,他是料到许昭昭要问到这事的,方才他已放出了信号,想必许昭昭也是看见了的。
但他没想到许昭昭会问得如此直接。
对于此事霍辞不会瞒她,既然她问了,便立刻点了点头。
除了点头之外,并无其他多余的话。
能留几天或是什么时候走,这不是他能够给许昭昭的答案。
而许昭昭也并没有继续追问些什么。
“刚刚外面的炮竹是你放的?”这回是霍辞开口问询。
“是,”许昭昭回答得也很干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但如果一时本会儿还没走,你放出去的东西又不小心被别院里的人看见了,再来寻,那就不好了。”
许昭昭低了低头,继续解释道:“对我不好,对你也不好。我放几个炮竹便能掩饰一下,来寻便说是我放的炮竹。”
她说完又想去捏衣摆,不想方才手中的花朵不知何时已被她捏得细碎,黏糊糊的花汁沾了一手。
霍辞垂下狭长又上挑的凤目,原本澄澈的眸子被昏暗的灯光映得像罩了一层薄薄的云雾。往常许昭昭来时总会再点一盏灯,也不会很明亮,但两支蜡烛加起来便能使得室内亮堂几分。
他是一定要走的,所有的事情都让他不得不离开这里,有些事情也令他不得不去面对,但或许面对也是一种逃避。
方才去放信号的时候,霍辞的内心一丝波动也无,这是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做的事情。
但随即隔壁院落中响起的炮竹声,却令他彻底乱了心神。
其实不必许昭昭解释,霍辞当即就已明白了她放炮竹的用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只是许昭昭解释了之后,他还是沉默着,像是没听见,又像是沉睡中的人刚刚苏醒。
那边许昭昭已经开始收拾碗筷器皿。
反正他马上就要走了,反正他看起来也不想吃了,许昭昭心想。
许昭昭收得很快,与她摆饭菜时担心洒出来的小心翼翼全然不同,动作干净利落。
等她把最后一个盘子收进去,再把食盒的盖子盖上,正要离开,却突然听见身后的霍辞道:“明日再送一些花来好吗?”
许昭昭背对着霍辞,眼眶忍不住一热,若说方才心里只有些离别的酸楚,此刻听到这话便是一下子五味杂陈,酸的甜的都有,可能还有一些苦。
他总是会走的不是吗?
许昭昭点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打开门离开了。
留下霍辞在原地,许昭昭开门时带入的一阵风吹入,将烛火卷得奄奄一息,愈发使他俊逸英挺的面目一大半都隐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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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昭昭回去之后,一夜都是淅淅沥沥的雨。
第二日起床一看,满院子的花朵都被打落了许多,零零落落撒了一地,沾着雨水黏在地上。
许昭昭想起她昨夜答应霍辞的,便出神地盯着地上的花瓣发呆。
很快吴兴腾便来了,带着一大群人,先指使着人把被雨打残了的花都一盆盆搬出去,吴兴腾竟开始自己拿了把扫帚在那里扫花瓣。
春云看到后直接冲了出去,指手画脚地不知和吴兴腾说了些什么,吴兴腾便一脸尴尬又无奈地把扫帚搁在一边。
春云复又出门去叫了个婆子进来,婆子开始打扫院子,她才进来。
“倒给咱们打扫起院子来了。”春云在许昭昭面前小声道,却仍旧不敢多说什么,“瞧着是个老实人,被人看见了还要说我欺负他。”
许昭昭想了想,走到檐下去站着,见吴兴腾又搬了新花进来,便道:“今日多搬一些花来,这些都被雨打坏了。”
吴兴腾将花盆放好,直起身子来应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两步,离许昭昭更近了一些。
他黝黑的方脸红了红,不过不很明显,许昭昭没有发现。
“花都在外面放着,”他虚指了一下院门外,“姑娘要不要先来看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拿些。”
说着,他便转身给许昭昭带路,许昭昭跟在吴兴腾身后,走到院门处便探头出去看。
吴兴腾准备的花倒真是很多,许昭昭在心里算了算,足够她一会儿剪了给阿辞送去。
吴兴腾又道:“今夜暖房里的昙花会开,姑娘要不要?”
许昭昭听说过昙花,昙花一现是很珍贵的,但她从没有见过,她身边的人也都没有见过。
“好,”她马上说,“麻烦你替我拿一盆过来。”
或许还可以把隔壁的阿辞叫来一起看。
吴兴腾炸开憨憨的笑容,连连应是,卑躬屈膝的,反而让许昭昭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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