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误会,那是刚刚消息的价钱。”薛瑜把手掌在他面前摊开,三个银锭在长满苔藓的背阴处熠熠闪光,“这才是你的报酬。”
阿莫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平康坊燕春馆。”他开口道,盯着薛瑜,一把拿走她手上银锭,闪身要跑,见她没有出手阻挡,才不情不愿地含糊道,“后门进去有个叫癞头五的,手艺不错。”
有了线索,薛瑜感觉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她点点头,“多谢。要不要再给我介绍笔生意?城里哪位牙人好些,我铺子里要用护院。”庄老三可能是上次被她吓住,好些天不见人影,专门留了话给几个伙计也没碰到人,干脆找这个小情报头子把问题一起解决了。
阿莫翻了个白眼,“我说你就敢用啊。”
“你总不会故意害阿白他们的东家吧?”薛瑜淡笑,阿莫哼了一声,“对我倒大方。你是不是要回群贤坊?我给你叫人过去,少再找我!”
薛瑜塞了一块碎银给他,“喏,这是你的。阿白他们的工钱,忙过这几日就会涨,怎么样,是不是想跟我干了?”涨工资的事本来就在日程上,不然成天卖着小一百两的东西,自己手里却只能拿一百文,哪个伙计心里能好受?不过看阿莫为阿白他们阴阳怪气的样子,薛瑜忍不住想逗他一下。
阿莫甩开她,一溜烟跑没影了。薛瑜沿着西市往外走,顺路去布庄订下新的帷幔布料,又给几个伙计订了两身新衣裳。之前本钱要用在产品和装修上,只给他们准备了细麻布衣裳,如今赚了钱,要接待客人没有好衣裳怎么行?布庄里留有之前的尺寸,薛瑜点了匹浅蓝色绢布,选好样式付定,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地送她出门。
到群贤坊作坊时门前已经有人候着,圆脸汉子头发有点少,见到她就一拱手,“这位就是王三郎吧?某姓蒲,行七,略略做了些牵线的活计,听说您想买些人用,不晓得是怎么个用处?”
第26章 . 残疾(捉虫) 为国打仗受的伤
薛瑜推门带他进房,“两个护院,要是有年轻些的伙计,十几二十岁,不吝男女,都可以带来瞧瞧。护院只看身手和来处清白,但伙计最好灵巧些,能认得几个字。”
蒲七苦笑,“这识文认字,不是自家养的学徒就是逐出的家仆,着实太少了些。三郎此事,有些难办啊。”
“蒲郎既肯来,想必也不过是费些手段。”薛瑜顿了顿,抛出真正的难题,“不过这护院和伙计,都不要世家家仆,最好,一点牵扯都没有。毕竟做生意,万一哪里得罪了人,反而不美,你说是不是?”
蒲七被看得一个劲擦汗,牛力拄着拐杖匆匆赶到,左右看看,站到一旁。
看见牛力,蒲七神色郑重许多,“您这活儿,我老七接了!”他口中发苦,有这些煞星在,还要什么护院!
蒲七火烧眉毛般走了。薛瑜掩上门,转向牛力,“我还以为你会留在铺中。走吧,皂液是不是刚做好?我跟你一起去倒。”
牛力憨笑,“我留在铺子里,这腿又帮不上忙。早上一起烧了油和水,我光管搅和就成了。”
进了后院,桂花香浓郁起来,瓷盆里还剩一半皂液没倒,显然出来得匆忙。牛力走得比薛瑜快不少,撑着拐杖弯下腰继续倒皂液,他做得很难,但并不吃力,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薛瑜看见一惊,上前扶住瓷盆,无奈道,“你不方便,就等一等我。”
“我是废了,但东家给我同样的工钱,怎么能都让别人做了?”牛力很认真,薛瑜抿了抿唇,一起倒完剩下的皂液,带着牛力回屋里坐下。牛力慢慢说着自己的想法,“东家好心来管我们这些残废,我琢磨着,总不能白占便宜不是?”
薛瑜喉咙发干,“您毕竟是为国打仗受的伤……”皇帝跟她说起孤独园,未尝不是在关照这些过去的同袍。
“嗐。”牛力笑了,“当初就晓得去打仗能拿点银子不用做苦力,谁管什么为国为家的,晓得是那些番子不做人,揍就完了。回乡爷娘不在,我带着伤年纪也大了,干脆跟陈大一起留在京城看着那群小的。好在每年也能拿些钱,饿不死。东家又来找我们干活,今年还能过个丰年嘿!”
说起过去的战争,他毫无抱怨,接受自己残疾的结果,并不以此为耻。“我比旁的人好多了,院子里蔡老汉两条腿齐齐断了,刚救活那会还说是福大命大,后面只能靠装了轮子的木板走,城里好路又不多,小的们成天跟着他,把他气得都不想出门了。”
明明是件残酷的事,在牛力口中倒像是个趣事,薛瑜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的追忆,反倒是他一拍脑袋,“东家叫我看的账,你看这样对不对……”他没一会儿就将出入账说得清清楚楚,薛瑜确定了她没有看走眼,牛力似乎天生对数字有着敏感度。
薛瑜笑着点头,“牛叔很厉害。要不要跟在铺子里做账房?”一般做掌柜得懂账目也得懂交际,牛力交际相对弱些,薛瑜打算先让他从账房做起,实在不行掌柜就重新招人,分开监管。
“我?”牛力吓了一跳,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给东家坏事了就糟了!您还是找专门的账房才好咧!”他一急,乡音都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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