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她悠悠说道:“我已为人母,大人想要喜当爹吗?”
晴天霹雳!
司君墨颀长的身躯重重一震,“你是说,你……有了陛下的孩子?”
不过才一个多月,小腹未显,司君墨难以置信地盯着瞧。
这时候,街上花灯陆陆续续被重新点亮,目光所及的视野重现光明。
小女子一袭浅蓝色的雪锻交领长裙,外披白色刺绣褙子,秀美雅致,长发挽起,梳成柔婉的髻,插在云鬓中的水晶流苏,华灯下闪烁晃眼,她明艳的脸庞光彩照人。
“司大人,你会将我有孕的事,告知他吗?”
“不会。”司君墨不假思索,深深看了她一眼,“因为司某与他,是情敌。”
听见这个理由,阮烟悄悄松了口气。既然是情敌关系,那就一定不会希望周明恪知道孩子的存在的吧。
这么想确也没毛病,可是她忘了,司君墨与周明恪,既是情敌关系,也是君臣关系。
只要他一日未辞官,他就是皇帝的忠臣。
司君墨寻了客栈住下,于夜深浓重时分,提笔写了一封信笺,次日递交传了出去。
目送递信的小厮远去,司君墨不禁低叹出声。
他是司君墨的时候,自然可以隐瞒皇帝,不让他有知晓阮烟怀孕的机会,他私心不愿见到他们复合。
可他不仅仅是司君墨,他还是皇帝的内阁重臣,是为大晋皇室着想的丞相,他不能让她挺着肚子,怀着龙嗣流落在异乡。
唉,做人难,做天子的忠臣更难。
昨夜一宿不能寐,他凝神细想了许多,提着笔酝酿了许久,始终未能写出些什么。
直到黎明将至,他才勉强落了笔,写了四个字——
“您当爹了。”
点到即止,不能说再多了。
第67章
却说阮烟向来心眼儿多, 对司君墨没有十分的信任,这会儿竭力留他在江淮, 不让他回京。
无非还是怕他将她有孕的消息泄露出去。
不怪她不信任他, 而是这位大人对皇家的忠心, 实在不容置疑,谁知道他口头上承诺不会泄露消息是真是假?
当即花费心思,把他留住, 带他赏花灯, 逛街市, 饮果酒,吃腌鲜,待他尝尽当地的风味美食。
“大人尝尝,这碧螺虾仁,可是比京中的味道更香甜一些?”
素手皓白, 扶袖夹菜,这般体贴善意,怕是皇帝陛下也无福享受到她这样的招待。
司君墨稳坐于席,耳边听着她清亮温软的嗓音, 眼前是她温柔贤淑的无边丽色, 他耳根慢慢泛红。
想不到那甜梅酒还有这样大的后劲, 叫他熏熏欲醉, 神思漂浮,就这样望着她,已忘了今夕何夕。
明知她此刻的温柔体贴, 不过是想把他困在这里。她所有的心思,他皆看穿,可是却甘愿沉浮在她别有目的的柔情里。
至少在这一刻,让他多多亲近她,珍惜这难得独处的二人空间。他知道,怀了龙嗣的她,有朝一日还是会回到皇宫,回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都怪他自作孽吗,曾经他也有拥有她的大好机会,是他不要,是他亲手将她推向龙床侍寝……
醉眼朦胧,他俊脸微红,神情依然是淡然自若的,任是谁也看不出他已然醉去了。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清酒,对着阮烟说:“这一杯,司某敬你。”谢她曾经的恋慕。
仰头饮毕,再倒上满满的一杯,对她说:“这一杯,罚我自己。”恨良缘错失,不可再来,从今以后,唯有放下。
两杯作罢,他便不能清醒了。
司君墨支起一只手臂,撑着头凝视着她。夜风清凉,酒楼外面灯火阑珊,夜景是美丽的,但只有眼前人是鲜活的。
阮烟端坐在他对面,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花茶,很是淡定地任由他盯着自己看。
直到他忽然出声,“如果我现在把你带走,带你去你以前想去的地方安家,你还会跟我走吗?”
阮烟将茶杯搁下,定定地瞧着他,平静道:“司大人,你醉了。”
他很懂事的没再问了,颓败地垂下头,失落地自言自语,“果然……那时候你求我带你出宫,远走高飞,当初我没有答应,果然就晚了吗……”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说的不过是醉话,传递到西礁的信已经发出去了,皇帝迟早会来把她接走。
他实在不该再问这种问题,也不能问,因为全无可能。但他还是存了侥幸和希冀。
阮烟看他缓缓地趴在木方桌上,闭上眼,沉沉睡去。
而后轻声叫来小二,取一件挡风的斗篷来给他盖上。
当年青春年少,抗拒不了他的好,对温柔美男没有抵抗力,明知是错,却还是为他撞了一回南墙。
有了那一回,所有的心思也就歇了。但却是没有恨过他的,因为理解他的身份和立场,他是臣,永远的忠臣,所做的一切,不过是遵守本分,何错之有?
倒也不是很抗拒让京城皇宫的某人知晓她怀有龙嗣的,这毕竟是他留下的种。
在她决定要生下来的时候,她与孩子的爹,这辈子就斩不断那情丝纠葛了。
她想,如果他不主动来领名孩爹这个称号,那么她就自己养娃,此后娃娃只有娘,没有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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