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承连忙摆手,忙不迭拒绝了,“不行,要是奶奶知道了,她非得骂死我不可。”
“少污蔑她老人家,咱们奶奶可不会骂人。”
想当年在民国时期,苗兰凤也是富商家庭出身的大家闺秀,接受过新式的教育,文学素养相当不错,还发表过一些诗歌散文,是当地有名的才女。
后来经历战火纷飞的年代,小资阶层被清算,她又有个在国外的叔叔,成分可以说相当不好。
要不是爷爷坚持娶了她,又有军功在身,说不得就要被打成所谓的臭老九了。
纵使隐姓埋名,成了普通的农村老太太,但苗兰凤身上的气质是怎么都遮掩不了的,年轻的时候如同空谷幽兰,带着一身文人风骨,静静开在崖边,孤傲清冷。
到了老时,却温婉馨香,余泽后人,让子孙后代都得到了良好的启蒙教育。
姜明承愁眉苦脸,有些后怕,说:“奶奶跟马姥姥是不一样,可真说起来比刀子还扎人,还不如骂我一顿呢。”
马姥姥是他们爷爷的妈妈,接近八十高龄了,身体还算硬朗,但耳朵有些听不清了,所以说话嗓门格外大。
她没受过多少教育,骂人的时候荤素不忌,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外说,扯皮撒泼的一把好手。
不过正是因为她不肯吃亏的性格,才让她能在早年死了男人的艰难时期,好好拉扯大了两儿一女。
她如今跟着大儿子也就是姜知睿的大爷爷一起住,对她两个儿媳妇还不错,早早就安排分了家。
但令她不满的是,两个儿媳妇,大儿媳宽和大方有点老好人,二儿媳端方有度,没一个继承到她的“威风”。
她最常说的,便是女人要强硬一些,软蛋没出息,娘怂才怂一窝,到时候全家都被人踩着。
再说回他们奶奶,不会骂人,但文人真要贬低人来,那才叫一个又狠又准,三言两语就能说得人抬不起头来。
在姜知睿的坚持下,姜明承推脱不过,吃了半个蛋解馋。
“姐,你快吃,今天太阳不错,我等会带你出去坐一会。”
“不用,你先去帮二婶,她忙着呢。”
姜明承撇过头,发现那两个臭小子确实磨人,便点了头,“行,我先去二婶那边了,等会再来照顾你。”
房间里重新恢复清静,姜知睿穿上最厚的衣服,在下床的时候仍觉得有些冷。
唾弃了一番现在的身体素质,她缓慢走向厨房。
姜家的布局是典型的南方农村自建房的格局,全是平房,占地面积不小,而且都是砖瓦屋,成本可是不小。
前面是晒谷子的天井,有棵大榕树种在边上,下面摆着几把椅子,通常要通知大事的时候,村里人会来这边集合。
当着天井的,是五间坐北朝南的房屋,正中间是四面都开门的堂屋,最左边是一间卧室,爷爷奶奶居住。
再往右本来是姜志言住的地方,后来因为他不常回来,逐渐成为了储藏室,布匹和杂物一般都放在那里。
堂屋右边是厨房,最右侧是一间存粮食的小屋,里面摆着谷仓和油桶,上面挂着两把大锁,算得上是全家最重要的地方。
堂屋往后,直通后院,后院也有个小天井,水泥地,面积大概是前面的一半,在角落处有个水井,全家吃水用。
堂屋正对着一条走廊,走廊左侧是天井,右侧有两间房,是二叔和二婶以及未来侄儿的地盘。
后院北面,有一排房屋,正对着堂屋,同时也是坐北朝南的格局,就是姜知睿他们家的住所了。
一共三间房,父母不在,孩子们合理地“鸠占鹊巢”,正好一人一间,不用打架。
当然,姜知睿那间离堂屋最近,阳光也最好,方便她进出。
至于后院的左侧也没空着,厕所鸡圈都在这边,当然,离住的地方比较远,隔着好几棵树,倒不至于太难闻。
姜知睿此时就穿过堂屋,直接拐去了厨房,按照记忆里的操作,用火柴生了火,一瓢瓢往大锅里加水。
厨房的柴火是充足的,秋天刚收了棉花,地里的棉花枝干就被掰断,用稻草扎成捆,随便丢进去一捆,就已经很耐烧了。
坐在灶前,姜知睿一边看着火,一边发呆,没注意有人走了进来。
“睿睿?你怎么跑这来了?是不是冷,走,咱们去堂屋里烤火啊。”原来是洗完衣服的苗兰凤进来了。
“不要紧的,奶奶,我想洗个澡。”
“洗澡跟我说一声就行,我来烧水就行。”
“奶奶,您去忙吧,我感觉好多了。”
苗兰凤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发现确实透着几分红润,松了口气,也不再坚持阻拦。
“那行,我先在你房间放个火盆,先暖暖屋。”她扬起声音,朝外面喊:“姜明承——”
听到自己的名字,姜明承连忙放下手中的堂弟,应了一声:“诶!我在呢,啥事啊奶奶?”
“你姐姐要洗澡,你去把大木桶搬到她房间里去。”
“哦,好。”
他们家是有个大木桶,一米来高,听说是姜知睿妈妈的陪嫁,不过通常没人用。
农村人嘛,用小桶接点热水冲冲就得了,没那么多讲究。
后来有了姜知睿,这大木桶就成了她的专属浴盆,在她年纪小的时候,一边用还有人不断往里添热水,生怕把她给冻着了。
姜明承也是习惯帮她跑腿了,熟门熟路从杂物间里把木桶搬了出来,他人小,但力气不小,搬着这么大的实木桶一点也不费劲。
在奶奶的关照下,很快,姜知睿洗澡前的准备一切就绪,门窗关严,火盆放在桶边上,热水冒着轻微的白烟,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