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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野望来去匆匆,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待裴琳芝将他送到门口又回来时,眼中含泪,似是哭过。
    李玄玄拉过她的手,“我以为你会开心。”
    裴琳芝泪留了下来,苦笑一声,“他并不擅长读书,即便明算科他中了榜,我父亲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他连我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此前,白野望曾去裴祭酒的府上提亲过数次,都被赶了回来。他们二人的父亲政见不合,裴家和白家世代都是两个阵营,从不通婚。裴家眼下是太子一党,白家站的是十皇子一党。十皇子可同太子分庭抗礼,不是党争还能是什么。斗到最后,一方得天下,一方尸骨难安,自古如此。
    虽白野望是庶子,并不得白誊的喜爱,早早搬离白府独自过活,可门第之别,仍是两人他不过去的一道坎。
    李玄玄拍了拍她后背,“若两人都是真心,你愿等他,他也候你,总有破镜重圆的一日。”
    *
    腊月的冬令假,足足有十五日。
    国子监学生也放假,因国子监祭酒是裴琳芝的父亲,他嘴上对这个离家求道的女儿大不满意,可心里仍是惦念着,便时常托人来碧树凉秋书院看看她,一来二去的,碧树凉秋书院在监生之间颇有名气。赶上冬令假,来了一波十余人的监生讨论课业。
    那日在碧树堂里辩经论典时,李玄玄恰好在晒太阳,便听了一阵。道场的监生各选一个经典中的策论,大家一起讲自己的看法。其中不乏老生常谈的那些观点,比如《孙子兵法》里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比如《老子》里的“原典大道废,有仁义”,比如《道德经》里的“何谓之玄”……
    十多个监生各抒己见,有趣的很,当时最让李玄玄记忆尤深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叫做邹齐路的监生,岭南人士,不过三十多岁,竟鬓发生雪,斑白不少,在一众年轻的监生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听闻他进士落第,十年不中,可说起话来,中气十足,满满自信,掩盖不住,他对“不战而屈人之兵”进行了非常宏大的展论,根据当时大唐与吐蕃、突厥之间的战乱进行了深度的剖析。
    他慷慨激昂侃侃而谈的样子,如身后生出了许多光芒,似终有一日,长安城里提名的金榜之上会有他的名字,他说的不是策论,是他对长安城的期许和梦想。
    还有一人唤作莫陆离,据说他是上一年的进士一甲状元,及第时不过才一十七岁,因他也曾就读于国子监,此次陪这些监生出来转转。
    是以他不必再论时政和热选的题目,只由着自己喜欢便好。他选的策论很是有趣,是出自《列子·汤问》的一个故事,故事里扁鹊为两个人灌下药酒,剖胸取心,换了二人的心。
    本是讨论“易心移性”的问题,有位监生打趣的质疑道:“敢问扁鹊灌的是什么药酒?怎能让人不至于血流尽而亡,亦或是疼死?换心之举?无稽之谈嘛!”
    莫陆离笑对,“此刻的天方夜谭,也许在别的地方或者长长久久之后会成真,也未可知呢。”
    李玄玄听得他这么一说,觉得有趣,能在此刻有这般见识的人,果然不凡,“莫公子说的在理,我也觉得,若有麻醉之药物,这故事确实非无稽之谈。”
    两人相视一眼,便算是认识了。
    后来又在碧树凉秋书院见过莫陆离几次,一来二去聊上几句,竟也成了朋友。
    阿蒙的第三封信如期而至。那玉堂花笺上仍是一幅画,画着一个院落里烹茶看书的场景。
    这封信让过年的意味都变得浓厚,裴琳芝早早的回了裴府,李玄玄觉得孤单不少,就开始日日期盼着过年。
    待到除夕那夜,吃过晚膳后,李玄玄抱着兰娘坐在廊庑下守岁。
    宽叔在院中燃起了火堆,放了许多焰火,他嘴里念叨“驱赶邪祟,来年顺利”,宽婶去酒窖里打初一必喝的屠苏酒,放到酒壶里存好。
    小宽就在火堆旁守着草木灰,他拿了一些鸡卵、栗子、芋头,用蘸了水的稻草纸包了好几层,扔到火堆的草木灰里头,然后将炭火又移到草木灰上头,用热灰的温热将吃的小玩意儿焗熟。
    待火燃尽时,小宽拿了竹棍,将鸡卵、栗子、芋头从灰拨出来,吹掉灰烬,盛放到梨花白瓷的盘子里,拿给李玄玄和兰娘吃。
    冒着热气的芋头、熟裂皮的栗子、焗烤的发黄的鸡卵白,在年末的最后一夜里,让这一家人吃的暖暖的。
    ……
    过了年这一月,碧树凉秋书院基本没有集会,李玄玄也没闲着,因兰娘已经二十有一,虽她自己总说要陪伴公主,可李玄玄总要为她寻一门好亲事才能不枉她们姐妹一场的情分。
    兰娘自小家里穷,原本有个妹妹,来长安投奔亲戚时走散了。长安城的亲戚,是个远房的舅父,李玄玄差人去打探了一番,那表哥游手好闲,不是良配,李玄玄很是惆怅。
    上元节前夕,李玄玄在碧树堂里做灯笼,见小宽在门口徘徊许久,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走了来,“公主,我想娶兰娘,好不好?”
    李玄玄有那么一刻的诧异,自己从来觉得小宽是个小孩子,未曾将他考虑在内,竟已是大人的心思了,再往回想,才回忆起每次兰娘哭鼻子,小宽都坐在门槛上安慰她的样子,竟是自己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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