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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误的答案册我不要了——”
    她重复了一遍。
    “——顾启明,我不要了。”
    虽然这个决定会让她难过,但是二十七岁的郝梦不会后悔的。
    ————
    郝梦的日记:
    3月31日,中国s市,晴。德国海德堡,多云。
    今天是我抵达德国的第一天,旅途很顺利。
    据说海德堡是全世界平均年龄最低的城市,因为这里大学众多,三分之一的人口都是学生。我确实在这里感受到了一种青春活力。
    只不过,这里的上坡太多了,哲学家小路上全是石头,我的行李箱的轮子都被硌掉了一个,幸亏遇到了一个好心人。
    他也是马普所的学生,不过他是哲学方向的,要不然会在傍晚在哲学家小路上闲逛。他送我到了我的宿舍,又问我联系方式……我没有给他。
    他问我有男朋友了吗?
    我说正相反,我刚结束一段糟糕的感情。
    其实我只说了一半事实。
    顾启明。
    顾启明。
    顾启明。
    今天从中国起飞时,我收到了一朵玫瑰,也和他打了一通电话。
    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无比确定他喜欢我。
    他没有告白的理由不管是为什么,无外乎两个原因,他不信任我,或者是他不信任他自己……而这两个原因都指向同一个答案,他不信任我们的感情。
    当我觉得我们的未来一片光明时,他却觉得前途未卜,要停一停,再停一停。
    可是我从来不停。
    我从来不是一个会停下来等待的人。
    顾启明,你让我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件事:
    1下章就要使用时间大法了。
    2明天不更新~
    ————
    二十红包
    第三十一章
    九月的海德堡,气温不算太高。这里是典型的温带海洋性气候,一年四季雨水充沛,冬天大雪纷飞,而夏天多在二十多度,再加上海德堡老城树荫密布、地势较高,温度更比市内要低上一些。
    走过老桥,便到了最出名的哲学家小径。这条小径名声在外,据说著名的哲学家黑格尔在海德堡大学任教时,经常在这条小径上沉思游荡,还在小径上留下了一句非常著名的疑问——“今天你哲学了吗”?
    很多第一次见到这条哲学家小径的游客,都会有些失望,因为这小径实在称不上平整。时而红砖铺地,时而砂石裸露,时而露重苔滑,时而落叶满地,成了松鼠小鸟的游乐场……小径在红顶砖房的夹缝中蜿蜒而上,直通到山顶。游客们总会爬到气喘吁吁,所幸小径两侧设置了不少长椅,供游客休憩。
    而停下来休整的游客们,最常谈论的便是一件事——“不是说古城里很多研究所吗,可是研究所在哪里呢?”
    是啊,研究所在哪里呢?
    “吱嘎”一声闷响,哲学家小径上,一道不起眼的棕色大门缓缓推开,门上的铃铛被风敲响,左右轻摇,一道窈窕的人影走出了这栋看似民居的建筑。
    若不是门外悬挂着的j.h.d.jensen的铜质雕像,无人知晓这扇看似平平无奇的大门里,就藏着享誉世界的海德堡大学-马普理论物理研究所。
    那是一个黑发黑眼的东方姑娘,黑发扭成长辫,垂在肩后。她怀中抱着笔记本电脑,脸上的表情娴静悠然。
    她拾阶而上,辫子在脑后甩啊甩,犹如松鼠的尾巴。
    “hao!”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被称为hao的女孩停下步子,回头看了过去。
    叫住她的人是她的舍友lax,一位来自美国的开朗金发女孩。只不过,因为这几日晨昏颠倒的研究,她的头发数日没有打理,现在已经炸成了金毛狮王。
    她半个身子探出物理所的大门,冲着黑发姑娘喊:“你现在就去山上了吗?不留下吃饭了吗?”
    “山上”——这是大家对马普射电天文所的称呼,与其他分散在老城不同街巷的研究所不同,马普射电天文所位于山顶,矗立于山峦之间,甚至比最著名的海德堡城堡还要高——足够幽静之地,才能仰望天空。
    黑发女孩点点头:“今晚有组会,我要和组里的人碰头。”
    “好吧。”lax挠了挠头发,脸上露出一些不好意思的神色:“那你冰箱里的菜……”
    “……”黑发女孩终于明白舍友的意思,好笑道,“想吃就吃吧。”
    “yeah!”lax高举双手,开心大叫,“能和你这样的厨神做舍友,我每天都会有sweet dream!”
    “不要拿我的名字开玩笑。”黑发女孩故作生气,“还有,不准都吃完。否则sweet dream要变成nightmare了!”
    lax根本不受她的威胁,想到黑发少女的厨艺,肚子已经提前咕咕叫了起来。
    lax是马普物理所的学生,大学毕业后离开了繁华的美国东海岸,飞到了这座位于欧洲腹地的小城。读完研究生后,她又继续攻读博士……海德堡是一座极安静的小城,科研生活就像是环绕着小城的内卡河一样,静静地向前流淌着。
    lax本以为一成不见的生活就要这样持续下去,但是今年四月份的春季学期,一个来自中国的交换生,成为了她的新室友。
    女孩来自中国最著名的科研机构,国家科学院,那是一个类似马普所的国家级科研机构。她研究宇宙学,名字叫做郝梦——在中文里,是sweet dream的意思。
    郝梦的厨艺极好,lax吃了整整五年的德国大学食堂,在第一次吃到郝梦做的菜时,夸张到落下泪来,郝梦还以为是自己做的太难吃呢……
    可惜,郝梦只在马普所交换一年,一想到再过半年她就要回国了,lax就恨不得抱住她的大腿,让她不要抛下自己。
    lax试过无数次说服她,让她博士后申请回到马普所工作。可惜郝梦并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要考虑。
    lax:“有什么可考虑的?我的老师说,安娜女士对你非常满意,如果你想申请马普所的博后,她一定会给你发offer的。”
    lax的导师和郝梦的导师是同门,只是后来一个选择在理论物理上深耕,一个去探索天体物理。两人是几十年的老交情,时不时聚在一起聊天吃饭,手头还有交叉的项目在做,连带着lax和郝梦经常一起开会。
    lax:“你难道有什么非回国不可的理由吗?……啊,你不会是国内有一个男朋友,在等着你回去结婚吧!”
    郝梦失笑:“我没有男朋友。”
    “那就在这里找个男朋友呗!”lax出馊主意,“找男友,当然要找可以一起进步
    一起做研究的。这样共同话题也多!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帮你介绍我们所里的男生。如果你不喜欢男生,我……”她挑眉,向郝梦飞吻,“……我也可以和女生试试。”
    “谢谢。”郝梦十动然拒,“你可以,但是我不可以。”
    lax被拒绝了也不难过,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
    郝梦挥手告别了lax,时间不多了,她的组会可不能迟到。
    ……
    橙黄色的公车顺着并不宽敞的坡道缓缓向上,一侧是山壁,另一侧就是悬崖,每次和对侧车辆交汇时,车内乘客都要捏一把冷汗,也就只有常年在这条路上行驶的公交车司机才会如此淡定。
    郝梦最喜欢坐在靠窗的座位,她侧头看向窗外,山腰处,红顶的砖房一座挨着一座,簇在一起;公交车随着山势逐渐攀高,那些砖房也一点点缩小,最终变成了一朵一朵的蘑菇。而穿行在蘑菇丛里的人,也小到几乎看不见了。
    公交车慢悠悠地在山路上晃荡着,在二十分钟之后,终于抵达了山顶,也是最后一站——马普射电天文所。
    郝梦是车上最后一位乘客,她下车前和司机到了谢,司机不善英文,只点了点头。
    射电所占地面积很大,白色的建筑简约大气,郝梦刷卡走进大门,路上遇到了几张熟面孔,可惜她都叫不出名字,只知道是隔壁group的。
    马普射电所的人员结构体系和国台不同。国台是pi制度,一个大pi和三四个小pi组成一个“团组”,每个pi都会带十来个学生,共同研究一个大方向,比如郝梦所在的就是天体丰度与星系演化研究团组。
    而马普所这边是director制度。他们射电所共有五位director,每个director掌握着好几个group,每个group leader为项目进度负责,平时director神龙见首不见尾,郝梦的导师安娜女士就是这样。
    郝梦的研究内容是m31星系(仙女星系)的星系边缘物质分布情况,来到马普所后,有相应的group接收她。
    郝梦初来乍到,她性格慢热,用了好一阵子才融入集体。好在,马普所里性格孤僻的怪咖实在太多了,大家不是来交朋友的,而是来工作的,郝梦虽然话不多,但是做研究很踏实,很快就开始承担一些比较重要的任务。
    今天的组会安娜女士并没有到场,组会结束后,大家回到各自的座位,继续工作。
    郝梦的办公桌不大,但是收拾的井井有条,而她左右的同学,一张桌子都不够他们放东西,乱成一团,每次找东西都会引发大地震。
    郝梦的办公桌上除了电脑和小书架之外,只有一只笔筒,笔筒里放着几支常用的笔,和一朵风干的玫瑰。
    坐在她旁边的同学曾向她打听过,这么漂亮的玫瑰干花是哪里买的,自己也想买几支装饰家里。
    郝梦告诉她,这玫瑰不是买的,是她亲手制作的。
    海德堡气候湿润,干花不易保存;也不知道郝梦是如何做的,那朵玫瑰干花保存得完好无损,花朵虽干不枯,片片包裹,暗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仿佛还能看到玫瑰刚从枝头剪下时的模样。
    就在大家安心工作时,大门口处响起了小推车咕噜咕噜的声音,大家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了通道尽头。
    ——信来了!
    射电所有自己的收发室,会帮大家收发包裹或者信件,比如订阅的天文学杂志、投稿后编辑部送来的样刊、或者某个会议的邀请函等等。收发室每周五都会统一派一次信件,负责派发信件的是一位和善的老阿姨,六十多岁,头发都白了,但是身子骨很硬朗,据说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四十多年,见到每个学生都满脸笑盈盈的,把学生们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每派发一个信件,她都会停下来和收信人聊几句天,比如“恭喜你又发刊了”,或者“你已经熬夜工作好几天了,你要去享受生活!”
    小推车的轱辘轧过地毯,留下两道并不明显的痕迹,最终停在郝梦面前。
    “dr.hao,有你的信——”阿姨眨了眨眼睛,涂了大红色唇膏的嘴唇扬起一个揶揄的笑容,“——这次有三封!”
    郝梦注意到,她左右两侧的同学都悄悄竖起了耳朵,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阿姨从小推车里拿出三封信递给郝梦:“这次是三封信一起到的。两封是这个月的,一封是上个月的!这段时间好久没有信,总觉得缺点什么,今天看到三封信一起来,我可终于放心了。”
    她语气欢快,明明他只是帮忙接收信件的人,但看起来却比郝梦本人更开心。
    她手里的三封信,用的是最常见的牛皮纸信封,上面用英语、德语、中文三种语言写着地址,还盖了中国的邮戳,万里迢迢从遥远的亚洲寄来。
    自从郝梦四月份来到马普所后,每隔一段都会收到一封信。看邮戳上的时间,寄信人每周都会寄信,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有时因为天气,有时因为航班,有时因为分拣不及时——信件总不能按时寄到,经常会长时间收不到信,或者一口气连续收到好几封。
    在看到郝梦经常收到从中国寄来的信件后,大家都好奇起来,这个总是给dr.hao寄信的人究竟是谁呢?
    毕竟,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视频电话、电子邮件、社交软件,各种方法都可以联系人。这种传统寄信的方式,实在太慢、太没有效率了。
    但是换一种想法,一个远在中国的人,每周给郝梦写下一封信,这封信载着他的心意漂洋过海,跨过千山万水,通过无数人的手,最终送到郝梦的桌上……这种行为,实在称得上一句“浪漫”了。
    大家虽然没有直接问,但八卦的心已经无法遮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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