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无论自己有没有这个心都不能答应她。如果她是卢氏派来试探的,那自己无疑中了圈套;但如果是真的,皇帝和外戚那么精彩的斗争,自己瞎掺和什么?
“果然,像本宫这么忘本的人,是没人敢深交的。”
文妃惨笑着跌坐在椅子上,没有半点精气神:“可是谁能懂我呢?俞少卿,你懂吗?”
她抬眼看俞安,四目相对之时,俞安竟有些惭愧。也不知这惭愧源自哪里,只觉得拒绝她,就像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本宫从小生在卢家长在卢家,吃尽了卢氏一族的好处,可是谁又能懂本宫作为一个庶出女儿的辛酸?”
见俞安不再看自己,文妃低下了头,她十指未戴护甲,两只大拇指的指甲互相抠着,仿佛一定要掰掉一个才算完。
俞安这才注意到,文妃的指甲很秃,秃得几乎没有没过肉的部分。见俞安注意自己的手,她忙局促的将双手藏了起来,讪笑道:“有时候紧张就会这样……”
“听说俞少卿是相府嫡女?”
“啊……嗯!”
当年的事情已经成了过往,无论是太傅府还是丞相府,自己都被当做嫡女一样对待,家丑又不可外扬,所以在文妃发问时,俞安选择了隐瞒。
“真好啊……嫡出,这辈子连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文妃一脸艳羡:“我有今天,并非我就是这样的人,而是身边所有人都觉得,庶出的女儿就该这样!”
那一年,白儿只有五岁,她同姐姐一样文静,一同被送去师父那里学习刺绣,她喜欢刺绣,学习得认真。
从春天到秋天,刺绣师父要求姐俩每月交一幅绣品,白儿都乖乖照做。姐姐是马虎性子,针脚不够细致,交绣品时常还需要自己帮忙改进。
中秋佳节,有人提议姐俩儿当场绣一个作品出来恭贺佳节,毕竟都是五六岁的孩子,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白儿绣时心中多么高兴,她时不时还会看向身旁的姐姐,看着她绣得像蜘蛛网一样,远不及自己分毫,心中得意极了,也愈发认真。
可就在自己绣好,准备交上去时,师父从身侧出现,笑道:“交给我就可以了。”
白儿不疑有他,将手中的作品给了师父,来到台下与生母待在一起,等待着在场之人的夸赞。
可谁知,那师父收完两幅画,将画定在绣布之上,让众人去观赏,那副漂亮的、出自白儿之手的绣品,下面署名居然为卢季文。
而另外那副绣的不堪入目的绣品,写得才是自己的名字。
“这个不是我……”、
“绣”字还未说出口,便被生母捂住了嘴安静下来。因为连生母自己都知道,她是妾室,且是妾室中最卑微的侍妾,只比通房丫鬟多了个名分罢了。
侍妾的孩子若被教得比嫡出女儿还好,传出去不会有人夸赞自己教女有方,而会觉得卢氏宠妾灭妻,让妾室生了僭越之心。
于是年龄比姐姐还要小一岁的白儿就这样吃了哑巴亏,她虽然只有五岁,却不能置自己和母亲的前途于不顾。
自此之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卢氏嫡长女文静内敛、擅长刺绣,被誉为大家闺秀的典范。而自己却因没有刺绣的天赋让嫡母很失望,最终只能放弃。
从此白儿明白了一个道理,庶出的孩子生来卑贱,只配当绿叶陪衬别人。于是她再也不碰任何兴趣爱好,成日里和其余的庶出子女或家世较低的孩子玩。也只有这样,嫡母才不会用充满戒备的眼神看自己。
“就像文妃这个封号,一听便知本宫就是个笑话。”
文妃看着俞安,表情看似是笑着的,实则未流出的眼泪表达着对这个社会的怨恨:“哪怕是卢妃……本宫可以不要封号,以姓做封号又怎样?起码知道我是卢家的女儿!”
“卢季文已经死了!她死的透透的!可本宫还要顶着她的名字活着!”
“其实本宫喜欢的东西可多了……”
文妃又莫名其妙的傻笑起来:“我娘就是因为擅长琴棋书画才被爹爹看上的,我又怎会不喜欢?”
第173章 就这样达成了协议!
俞安并不喜欢听别人的故事,文妃却在这里一发不可收拾,她哭了笑笑了哭,二十多年来的积怨就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
“俞少卿是不是觉得本宫很可笑?”
文妃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她说得累了,也觉得不成体统。眼睛虽肿,却还是挤出了一丝笑意:“真羡慕你啊,相府嫡女,皇帝宠妃,就连儿子都能被抬为嫡子……”
这句话一说出口,俞安心头居然有种吃了死苍蝇的感觉,在外人看来一切确实如此。无论太傅府还是相府,自己都以嫡女的身份活着。不明不白嫁给桓宇澈,获得至宠,可一切却像场梦一样。
“所以只因嫡庶尊卑,娘娘就恨卢氏、恨不得灭族吗?”
知道文妃不达目的不可能离开,俞安只能再讲对话扯会到她最初的请求上来。可文妃却释然的摇了摇头:“卢氏灭不灭族不重要,反正本宫这一生也就这样了,但皇上不一样,本宫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明白。”
俞安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她:“可是皇帝,他喜欢你吗?”
“当然!”文妃肯定的点了点头,回忆着两人的过往,眼角带着笑意:“皇上和本宫青梅竹马,他待本宫极好,只要本宫喜欢的东西他都会送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