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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斌赶紧绕到床头看着。
    医生轻轻拉开袁媛裙子背后的拉链,啧了一声:“背上也有伤?你怎么不早说?坐起来,我检查一下。小心。”
    袁媛慢慢从诊断床上坐起来。
    “抬胳膊。疼就说。”医生一手扶着她后背,另一手从前面压向她胸骨。
    “干嘛?”李斌忙问。
    医生瞥了一眼:“看不出来我在做检查?”
    李斌闭嘴。
    医生双掌同时轻轻压下。袁媛叫:“疼!”
    医生又看了她一眼,继续检查,完了看着李斌道:“我开个单子,你先去交钱,完了带她去放射科拍个片子。拿上片子再来找我。”看看袁媛,“可能有骨裂。”
    李斌拿着单子就出去了,心里有些莫名其妙。医生看他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具体什么含义他一时也分辨不清。
    医生坐在办公桌前,头也不抬:“这位同志,我这边暂时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坐门口等你爱人。下一个!”
    袁媛「哦」了一声:“谢谢大夫。”
    与进来的病人擦肩而过时,医生在背后又叮嘱了一句:“片子得等一阵才能出来,不要到处乱跑。”
    “知道了,谢谢大夫。”
    一个多小时后才取上片子。虽然普通x光片看得并不是太清晰,但结合临床症状,医生仍诊断为左侧第五肋骨轻微骨裂。
    李斌拿着处方去交费、取药。医生写着病历,忽然抬头看了袁媛一眼。
    袁媛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早猜到他想说什么了。已经临近中午下班时间,也没什么病人候诊了,她便直接问:“您是想问到底谁打的吧?”
    医生飞快地扫了她一眼,略显尴尬。
    说实话,男人打老婆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在农村。也正因此,刚才他看了一眼就几乎可以断定,她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是被殴打所致。
    不严重的一般也都不会来医院看,怕花钱是一方面,主要被打的人更担心传出去丢人。
    没想到她居然肯自揭伤疤。这心理素质还真是过硬。而且,居然还穿了条连衣裙,就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她身上的伤似的。
    “是我公公。”袁媛淡淡地道。
    公爹打儿媳妇?儿子还出来顶罪。这女人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医生扫了一眼她身上穿着的碎花裙子。是不是性子有些犟?
    想了想,说道:“病历诊断可以证明你的伤是咋来的,要不想有下一次,不如去报警。”
    “管用吗?”袁媛仰起脸看着大夫。
    医生一愣:“不好说。”听说确实不大管用。有些施暴者当着警察的面唯唯诺诺一副痛改前非的样子,回去却打得更狠了。
    医生无奈,忽然注意到一件事情。
    “欸?听你口音不像是这附近的人。”这附近的人可都不说「我」。
    袁媛笑了笑:“我娘家是北城区的。”
    “是吗?太巧了,我家是南城区的。”年轻的医生声音里透着几分兴奋。
    袁媛没觉得有什么巧的,倒是挺好奇,他一个城里人咋跑来这穷乡僻壤工作。
    据她所知,下面郊县医院的医务人员大多是通过定向招生分配来的。
    不是特殊年代肯到下面来工作,可见还这人挺有追求的。
    “是挺巧的。”袁媛笑笑。
    医生犹豫一下,抬眼看她:“对了,我叫林思杨,有事可以来找我。”话一出口又马上道,“算了,还是不要来找我的好。”
    袁媛微微一笑:“没那么多讲究。谢谢您。”
    李斌刚好进来,看看医生又看看自己老婆,眉头微皱。
    走出卫生院的大门,他才问:“袁媛,你和那小大夫聊啥呢?我好像看见你笑了一下。”
    “能聊啥?谢谢人家给我看病呗。”袁媛本想告他实话,再一想,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把人家医生牵扯进来,就笑了一声,“你总不会以为在聊我挨打的经过吧?”
    李斌被噎得无话可说,瞧着她唇边一缕笑意,莫名有些不自在。
    这人咋忽然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一想到他爹的爆脾气,小心肝儿忍不住就是一颤。
    临进院门,忍不住嘱咐了一句:“可不要在爹妈跟前瞎说。”
    袁媛皱眉。难不成你认为你老婆之前挨打都是因为没管好她的嘴?
    李红秀一个人坐在苹果树下乘凉。
    李斌知道他妈去了刘美香家帮忙,就问了句:“爹呢?”
    李红秀瞟了一眼:“去了镇上的朋友家。”
    “不是明天才赶集唱戏么?咋今天去了?”
    “他说想看看能不能跟他朋友借点儿钱,怕明天人多不好开口,就提前过去看有啥能帮忙的地方没,顺便问问。”李红秀瞟了袁媛一眼。
    袁媛知道李红秀是故意说给她听,只当她放屁,也不搭茬,直接回了自己屋。
    李红秀看看李斌肩上的背包,没好气地问:“又花了不少钱吧?”
    李斌赶紧提起背包拍了拍:“就是些活血化瘀的外用药,还有些消炎药。”
    李红秀哼了一声:“鬼才信!看着挺多的。俺看看。”说着就站起来,一把抢过李斌手里的背包。
    袁媛站在窗前看着李红秀拉开背包拉链,冷笑一声。
    “龙牡壮骨颗粒?买这干啥?给嫣儿买的?”
    “大夫给你大嫂开的,能促进骨骼愈合。有点儿骨裂。”
    “啥叫骨裂?骨头断了?”李红秀有些好奇。
    “我也不太懂,好像是接近骨折吧?”李斌从她手里拽回背包,“中午吃啥?”
    “你问俺,俺问谁去?平时不都是妈和大嫂做吗?妈不在,自然就是大嫂做呀。哥,你快点儿喊她出来,俺早就饿了。”说着,李红秀看向李斌他们屋,迎面正对上袁媛的目光。
    袁媛盯着她微微一笑。李红秀心里忽然就一颤。明明还是那个人,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说不出的诡异。赶紧假装看向别处。
    “人家大夫可交待了,你大嫂最近得多休息。你看,这是大夫给开的诊断建议书。”
    李斌赶紧从背包侧袋里掏出一份门诊病历,取出里面夹着的一页纸展开给李红秀看。
    “啥是个诊断建议书?俺也看看?”大门口忽然传来白怜花的声音。
    第5章 、算账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妈,您看,这是大夫给开的诊断建议书。大夫说让她这几天多休息休息。”
    李斌赶紧把诊断建议书展开给白怜花看,暗自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不用看了,俺就是没听说过这东西,又不是不相信你。俺赶紧做饭。你们都回去吧。”白怜花一脸的慈爱。
    李斌忽然想起来,他妈除了她自己的名字,那是大字不识一个。
    李红秀一把抢过去看看,撇撇嘴道:“哥,缸里水不多了,趁你在赶紧把水缸挑满吧。”
    李斌赶紧挑起水桶走了。
    “妈,俺哥给俺大嫂买了好几种药,又是抹的又是喝的,还买了一桶龙牡壮骨颗粒呢!肯定又花了不少钱!你说她老大不小一个人了,喝啥补钙的?净糟蹋钱!”李红秀早憋得难受,李斌前脚刚走,她就赶紧告状。
    “真的啊?真是个败家娘们!哪家的婆娘还能不挨个打了?就她身子金贵!”厨房里,白怜花一边捡菜一边说。
    “可不是嘛。要俺说她也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您说俺借她五百块钱开店,又不是瞎花,她都推三阻四死活不借,自己买一堆没用的药倒是舍得!早知道俺爹就该下手再狠点儿打死她算了!”李红秀咬牙道。
    白怜花连忙制止:“可不敢瞎说!让人听见就麻烦了。俺刚跟你四婶儿套了半天近乎,就是怕她不知啥时候想起来就给说出去了。再说了,她真死了对咱有啥好处?”
    “她攒下的钱咱不就能随便花了?俺哥肯定是没意见。”李红秀得意的笑。
    “你傻呀?留着她才能继续给咱们家挣钱。”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啪啪」两声掌声落下,贴着李家杂物间的墙,忽然露出袁媛半边身子。
    母女二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
    “亏你还是个当老师的呢,你咋还偷听别人说话?”李红秀质问道。
    袁媛挑眉道:“红秀,你知道么?你那叫杀鸡取卵,然后可就再无利可图了。妈这才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红秀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白怜花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袁媛没事人般晃回屋里。
    傍晚,一家人正围坐在苹果树下的小矮桌上吃饭,李大毛从外面回来了。
    袁媛老远就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不由得皱皱眉。
    “爹!你跟人家说了没?”李红秀站起来问。
    李大毛哼了一声,剜了袁媛一眼,目光阴森森的:“秦桧也有,有仨朋友呢,更别说俺李大毛。俺白混了一辈子了?”
    李红秀喜道:“借到钱了?”
    几个人都盯着李大毛。
    李大毛从裤兜里摸出一张五十的钞票,“啪”地往桌上一甩:“还以为离了你们地球就不转了?”
    李红秀一脸的失望。五十块,才是个零头呢。
    李斌心里一慌,看看袁媛,却见她面无表情地端着碗小米粥喝。
    白怜花站起来,笑眯眯地道:“积少成多嘛,不行再找人借借看。红秀你也不用急。去,先去给你爹倒杯水来。”说着,挽起李大毛的胳膊向屋里走去。
    李大毛猛地甩开她的手,回头瞪着袁媛:“你们说,俺丢不丢人?!俩儿子一个媳妇,一说起来也都是,都是他妈的端着铁饭碗的人,可临了临了,俺用几百块钱还得低声下气跟人去借!
    你们说,丢不丢人?啊?人家还问俺,你家老大在城里上班,又娶了个城里姑娘,小日子应该过得挺滋润啊,咋都没想起来接济老子妈一下?”
    李斌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
    “那您就老实跟人家说呗。”李红秀在一旁煽风点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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