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起来,身材修长挺拔,他偏过头,耐人寻味的目光投过来,那是不拆穿她的意思,给足台阶,燕回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她直接起身,绕到湛清然身边,踮起脚,平底凉鞋下白到透明的脚踝处隐约可见青色血管,她对着他耳朵直吐气:
“湛清然,她配不上你,你别跟她浪费时间了,我知道你也看不上她。”
第2章 轻薄的呼吸里带香,挠人心……
轻薄的呼吸里带香,挠人心,湛清然觉得耳畔微痒。
燕回说完这句,抓起包,不忘顺走咖啡,大喇喇地往自己原来位子上一坐,不紧不慢地划拉起手机。
她不走。
气定神闲地等湛清然结束这场相亲。
燕回是美人,不需要氛围的那种,实打实的五官取胜。这样的雨天,这样美丽的人,坐在那里一点不介意落在身上肆无忌惮的目光,她心无旁骛玩着自己的游戏。
旁边的那场相亲,进行的如坐针毡,至少,对年轻姑娘来说是,她没办法忽略燕回,余光扫了几次,跟湛清然有来有回聊几个常规安全问题,气氛干巴巴的,连雨天的一分湿润也没有。
湛清然轻抿咖啡,不经意抬眸,对上那边小妖精一双桃花般艳丽的眼睛,她正含笑盯着自己,笑容狡黠,她在用眼神挑衅他:我知道你一毛钱兴趣都没有。
对视维持了两秒钟,湛清然先回避的,目光错开,他放下咖啡,跟对方低声不知又交谈了什么。
雨一直下,燕回扭头瞟了瞟窗外风景,天色昏暗,乌云盘亘在城市上空像来去无定的旅人。
人影晃动,她重新回头,湛清然和他的相亲对象起身了。
“湛老师,你的朋友好像一直在等你?”女方有些拘谨地说,她搞不懂今天是唱的哪一出。
燕回穿的实在太诱人,像新鲜奶油上的一颗红樱桃,可口娇艳,咖啡馆的男人都在看她。
反正这种衣服自己是穿不出来的,年轻姑娘想。她不知道,燕回初中时就已经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把校裙改的一短再短,因此,被教导主任训斥写了一篇又一篇检查,开大会时点名批评,眉眼初显的问题少女在底下一脸吊儿郎当惹人厌地站没站相。
湛清然顺势看了眼燕回,果然,她又正对自己笑。
年轻就这点好处,可以正大光明厚脸皮,而不被过分苛责,湛清然想起自己不多的女学生们一个个还在实验室里吃苦耐劳,眼前的小姑娘,却已经耀武扬威地满世界怒放,他说:
“我送你回去,雨很大。”
对方抿了抿头发,矜持说道:“不用,我看湛老师那朋友好像等挺久了,我坐地铁方便的。”
“喊我湛清然就好,”他笑笑,“还是送你吧。”
“真不用,下次我请你吃饭不知道湛老师哪天有空。”女孩子尽力让后半句听起来自然些,两人这么拉扯着,燕回已经袅袅走来,旁若无人喊对方“姐姐”,这一声,叫的很认真,惹人厌。
“那姐姐既然不需要小湛老师送,送我吧,我今天穿少了哎,有点冷。”
燕回的嘴唇像果冻一样饱满柔软,光泽闪动,她一笑,那点轻浮的艳色就格外醒目。
年轻的姑娘掩饰住不快,仓促跟湛清然道别,那句“改天再约”,湛清然心想,多半是没了后续。
始作俑者,在他短暂的审视下,笑得无辜:“我没带伞,小湛老师的伞借我用用吧?”
她压根不提刚才为什么要装相亲对象这档子事,直接换话题,湛清然笑意淡的几乎约等于零,他拒绝了:
“不好意思,我也只有一把伞。”
“那我跟你一起打吧?”燕回满不在乎,她没有被拒绝的尴尬,而是很轻快地拿了包,很自然地跟他出门,在他撑伞的那瞬间,笑靥如花:
“雨真的好大啊!”
雨确实大,空气微凉,燕回往后撩撩头发让线条流畅的肩头完全露出,耳垂那,一颗圆润珍珠耳钉便露了出来,很衬她。她一直都全心全意爱着自己,怎么打扮最美,是燕回从青春期就孜孜不倦研究的人生大事。
“你,”湛清然顿了顿,清俊眉眼里含混不明,“确定跟我顺路?”
燕回又笑得挠人:“你看,你刚才请我喝咖啡,我已经欠你一个人情了,那就不介意再欠一个,你开车对吧?顺便载我一程吧。”
他终于莞尔:“你知道我要去哪儿?”
“不知道,你随便把我放在哪个商场附近就可以了。”燕回扬头,她发量丰盈,被风吹的遮住眉眼,染着鲜亮指甲的手指那么轻轻一拨,带笑的眼睛就又露了出来,无比清亮。
有种女孩子,极艳,如阳光般不可直视,湛清然委婉暗示道:“随便跟陌生人上车恐怕不是什么好习惯,所以,我不能带你,抱歉。”
都没人这样教导我呢,她默默想,非常受用湛清然的这种口吻。如果换作别人,燕回铁定狼心狗肺地不以为意。
她两眼发光地盯着他,说:“你一直都这样的,对吧?”
她记得湛清然很多年,但很显然,对方早已不记得她了。
湛清然挑眉,有些疑惑:“什么?”
“啊,我差点忘记了,你是老师么,所以爱说教。”燕回嘴角往上翘,并没把真正想说的说出口。
湛清然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就这样,几分钟后,她已经坐到自己车里来了,车门一拉,迈着长腿,迅速坐进来的,他赶都不好赶,女孩子的腿又白又直,坐下后,裙子更短。
她不见外地系上安全带,坐副驾驶位子上,好像,那个位子天生属于她。
“我湿了。”燕回低头看胸口,又摸了摸头发。
湛清然握方向盘的手动了动,他侧过脸,又看看她。
燕回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问他:“你车里有毛巾什么的吗?”
他知道自己有一瞬间,想到的东西,都很不正人君子,这大概就是男人的劣根性了。
燕回拿着方块毛巾,慢条斯理揉吸头发,一旁,湛清然目不斜视很专心地开车:
“你看到哪里方便下车。”
“世纪大厦吧。”燕回往外扫两眼,一车厢里,全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彻底剥夺了原本的清爽空间。
说着,语气娇滴滴的,“湛老师,你都没问我名字呢。”
湛清然的笑,是从鼻腔里逸出来的,就那么一声,说不出是什么意味。
他到底没问。
车子缓缓靠边停,他告诉她:“可以下车了。”
“我叫燕回,”燕回不动,依然窝在他的副驾驶里,眼睛眨啊眨的,“燕子的燕,回家的回,就是小燕子最终会回家,虽然,她现在不知道家在哪里。”
她很矛盾,一会儿女人,一会小女孩,她有性感饱满的身体,也有一闪而过的孩子气,湛清然点点头,下巴一扬,示意她:“下车吧,这里不能久停。”
“那你伞要借我,雨这么大。”燕回心眼比马蜂窝还密,语气却娇蛮,好像完全忘记自己跟湛清然压根就不是熟人。
湛清然很有风度地借给了她,她款款下车,撑着他的伞,居然没说什么我一定要还给你留个联系方式之类的话。
正常的套路不应该是这样吗?车里的男人竟然有一丝意外。
湛清然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窈窕身影走进风雨,她身材比例极好,腰细,腿长,一副狂稚做派。
日子总是淡如流水,遇到有趣的女孩子似乎概率也不是那么高,他若有所思看了几秒,在收回思绪时,发现副驾驶上落了一件东西。
手机。
很个性的手机壳,一只张大嘴巴张牙舞爪的小鲨鱼。他不知道,这是燕回自己手绘上去的,外面涂了层指甲油,用来保护丙烯。
他拿起手机看了两眼,那只小鲨鱼,就好像主人本人一样,对他鬼脸。湛清然忍俊不禁,扭过头,外面雨势不减那个身影早已消失风雨中。
燕回买了件细条纹衬衫裙,回到出租屋时,林嘉正在捣鼓那个坏掉的电饭锅,不停喃喃自语:“插头是不是接触不实了啊?”
出租屋不大,离学校很近。当初,这里住着四个姑娘,后来陆续离开,眼看只剩林嘉自己,她可负担不起这么贵的租金,燕回就是这个时候拎包入住的。
她学艺术出身,花钱大手大脚,身上那股不学无术的气质浑然天成,从高中起,在课堂上最爱的事情就是买来一本又一本时尚杂志,对每个品牌如数家珍,并且会把杂志裁的乱七八糟,做成剪贴册,厚厚一本,堪比同学的数理化错题集。
可是她太漂亮了,总是在谈恋爱,换男朋友,在别人是半大孩子青春期很土很丑的中学时代里,燕回被所有女生鄙视、痛恨以及厌恶,但她是男生寝室里永恒的话题,会出现在他们的梦境深处,蛊惑而下流。
最恶毒的外号,曾伴随她整个青春期。
直到燕回只身来到本市念大学,她依旧是特别的存在。艺术院校从来不缺漂亮女生,燕回是名头最响亮的那个,大一那年,她就拍了相当暴露的写真,对着镜头搔首弄姿,并在校园网被无数人传阅。
等到大二,她忽然收敛性情,认认真真当起了穿搭博主,勤勤恳恳在公众号上写文章,一周更新三次视频,不再以勾搭男生谈恋爱为乐。
林嘉可以对天发誓,她本来是要招一起考研奋斗正经良家少女的,绝对不是燕回这种“妖艳贱货”。
“衣服买好了?”林嘉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扭头问她,“电饭锅好像坏了呢。”
这种生活琐事燕回毫不关心,如果没有林嘉,她注定天天吃外卖的。但林嘉显然是居家过日子的好姑娘,锅碗瓢盆从跳骚市场搞了全套回来,不是煲汤,就是煮粥,提前过上老年退休生活。
燕回敷衍地瞄了眼,说:“买新的不就可以了吗?我出钱。”她欢天喜地地把身上本就少的可怜布料一脱,换上衬衫裙,得意地转了两圈,“亲爱的,我明天去《x》面试,打算穿这个,你觉得呢?”说完立刻摇头否定了自己,“算了,我觉得你不能像异性那样客观公正地迷恋我评价我。”
林嘉对燕回的说话风格已经百毒不侵,丢她个“滚”字,随后,放弃捣鼓电饭锅,问她:“那你今晚还拍视频吗?”
燕回在搞钱方面,一向态度端正,自己下了真功夫学做剧本、脚本、分镜、剪辑……认识了几个小众摄影师设计师,跟人搞私交很有一套,需要出外景时,便请人过来帮忙拍,报酬不低,前期投资砸了不少钱。她人看着放肆不靠谱,做起事来,眼皮子却不浅,知道要走的远一定是靠优质视频,而不是靠营销涨粉赚快钱,她这两年积累的粉丝,没几个僵尸粉,粘性非常高。
桌子上放着某个小品牌寄来的公关包裹,全套的口红试色,燕回懒得拆,人钻进浴室冲了个澡,□□出来,裹上丝质浴袍,开始拨打自己留在湛清然车里的手机。
她故意的。
两个手机,其中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忘”在了湛清然车上。
她非常想念那张英俊的脸,咬着嘴唇,一个翻身,趴在枕头上,小腿自然翘了起来。
电话许久没人接听。
她很不高兴地撅起嘴,食指在手机上戳了又戳,终于,那头接通,燕回呼吸屏了那么一秒钟,旋即,嘴角骄傲扬起。
她没出声,在等对方先开口。
果然,那个熟悉的男低音响起,湛清然很忙,忙组里课题,忙评职准备材料,正对着电脑轻揉太阳穴。
手机铃声响时,人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皱眉,显然被人打断工作很不悦,找出手机,冷淡的眼神扫过去,是个陌生号码,湛清然在那一瞬间大概想到了点什么,并未急着接。
直到它反复响起,聒噪的要命,一副他不接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哪位?”他一面说,一面在电脑上打字。
燕回的声音软,又似乎因为疲惫有点发沉,黑夜靡靡的感觉。
“是我。”她回答地很简短,心跳却很快,食指放在牙齿间轻咬,燕回的中学时代里养出了很多坏毛病,比如喜欢咬笔,咬手指,夜里磨牙。
“你记得我的声音吗?”她在偷笑,吐字不清地问,“我一下就听出了你的声音,高级知识分子的声音。”
活像个恶作剧的小女孩。
湛清然忽然笑了,她一出声,总是一副没怎么安好心的语气,小狐狸一样,尤其在这样的夜色中,又带几分莫测。
“不记得,”他似笑非笑,“不好意思,你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