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张了张嘴,姜晚却没听到声音。
姜晚往前倾了倾身子,“什么?我听不见,你大点声好不好……”
林遂顿了顿,然后才又开口,嗓音生涩又粗哑,像很久没开口说话。
他说:“我,怕伤害你……”
“我不怕。”
姜晚迅速回答,声音坚定,林遂愣愣地抬起头。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正巧照在林遂的半边脸上,亮得他眯起了眼。
借此机会,姜晚看清了林遂。
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脸颊也消瘦了许多,下巴上满是青色的胡茬,和之前她任何时候见过的他,都是天差地别。
一个意气风发,即便失意落寞也是带着傲气和霸道的;而现在,就像一个垂死之人,连神色都没了活气……
姜晚形容不清楚自己当前是什么心情,只能感觉自己心脏憋闷得不行。
她本来是打算大学毕业后,在林遂病情加重前,好好给他掰一掰情绪的,看在上辈子夫妻一场的情分上。
只是姜晚没想到,林遂的病情会提前到现在,而且还是因为她……
姜晚看着林遂的模样,心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样,突然转身,拉开了窗帘。
厚重的窗帘一开,阳光入户,整个房间瞬间就亮了起来。
“林遂。”
林遂抬头,姜晚看着他,认真道:“外面天气很好,我带你出去看看太阳好不好?”
“嗯。”
……
“来来来,拍完照就赶紧离校啊。”
有人拿着大喇叭喊道,“那边那一堆,别挤着,让下一批的人过来,赶紧拍,马上光线就不行了。”
一群人被催促着离开。姜晚穿着学士服,和班上人一起向校门走去。
一出校门,姜晚就见路对面停着一辆熟悉的车。她笑了笑,抬脚就想过去,身边同学却比她更早发现这辆车的存在。
女生八卦道:“姜晚,那是你什么人啊。”
姜晚看着不远处朝她走来的人,弯了弯嘴角,“是我顶顶重要的人。”
这几年里,她陪林遂康复,有空就回去,再加上家里人的帮助和陪伴,这一路走来也不像上辈子那样艰难了,上辈子后期,她和林遂两个人都是在互相折磨,却又无能为力。
如果说重来的这辈子,是给她机会重生弥补上辈子遗憾的话。
姜晚想,那林遂应该是最后一个……
上辈子,她知道林遂的病后,两人是一起携手发过誓,要一起共渡难关的,只是后来,她和林遂两个人,都当了逃兵……
她被折磨到缴械投降,林遂开始自我放弃。
姜晚坐进车里,林遂体贴地帮她扣好安全带,姜晚突然转头吻上林遂的脸颊,林遂顿住,没敢动。
见状,姜晚没忍住笑出声。
“林遂,你还记得刚认识那时候的你嘛,霸道又傲慢,可你现在,就像个受惊吓的兔子一样……”
姜晚又亲了一口,点评道,“真可爱。”
林遂没说话,只是转头看着姜晚,眼神幽深又炙热,似乎要将姜晚印入骨髓和往后的生命里。
“坐好,我们回家了。”
【正文完】
林遂生病的那些年里,他将自己的以前反复回忆了好几遍。
唯一印象深刻且让他念念不忘的,居然只剩高中那一年……
他从来早熟,很小就知道自己的未来,那就是像那些家里进进出出的叔叔们一样,去那栋高楼大厦里,日复一日地工作,就像他现在,日复一日地坐在书桌前学习,没有一点意思。
后来,他也知道自己生病了,早在去南海中学前,早在医生确诊前,他就知道自己情绪不对劲,有时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只是那时,他根本不在意,生病就生病吧,他甚至还恶劣地想过,如果生病死了就好了,他应该就不用学这些烦死人的东了吧,因此,有一段时间,他放任自己的坏脾气,放任自己眼高于顶,瞧不起人……
直到后来进入南海中学,见到了那个女生,一切似乎开始动荡。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和人相处这一方面像一张白纸,他想亲近她,却又不得其法,因为她,他的情绪经常波动,但他却从未比当时更觉得自己在活着,即便后来病情加重,他甚至想过,就这么去死也还好,也算是好好玩了一场。
可是他舍不得,他抽空去学校看她,看见她在学校大放光彩,却也在路上被人欺负,他骄傲,他担心,他放不下心……
可是他又怕自己情绪崩溃后会伤害到她。
于是,林遂给自己定了个期限。
一年的时间,什么都不干,也不去看姜晚,看看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如果可以的话,他就去找她。
只是,事情并不像他想的一样顺利,交接完工作,才三个月不到的时间,他的情绪已经崩溃过十几次了……
莫名其妙的情绪,莫名其妙的记忆,让他无力承受,经常让他做噩梦,做不完的作业,明明想睡却不能睡,一惊醒是空无一人的卧室,他像一缕孤魂,在到处飘荡,他飘不出去,只能被困在这间房子里,困在这样的情绪里。
直到有人来,拉开了窗帘,笑得温柔和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