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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拐角走来一队魔修,是城主府的精锐,也是他们行动路线上避不开的人!
    程陨之回头望向身后一张张焦急的脸,心脏莫名地平和下来。
    他不断告诉自己,他会成为老祖的弟子,他不会死在这里,他一定有能力,带着他们逃出去!
    他扭过头,和俞子帧对视一眼,主动说:师哥,我去引开他们!
    俞子帧手中芥子袋里,正藏着那颗迷雾石。
    现下听了他的话,神色莫名,与他嘱咐道:小心为上。赶紧来和我们汇合。
    程陨之坚定地点点头,示意身后众人先避一避,他往前引走城主府守卫军。
    他故意跑到魔修精锐面前,打伤了他们其中之一。
    又在他们追捕而来的时候,快速逃开,跑向另一条未知的街道。
    俞子帧望向魔修离开的背影,神情沉沉,半点没有高兴的意味。
    他高举单手,示意众人紧随其后。
    跑!
    跑!
    程陨之听见血食祭日的场上,群魔乱舞发出的尖锐呼啸,伴随着海浪扑打坚实地面发出的响声;又看着身前红雾就像认得主人的弟子,主动给他裂开的一条道。
    听见魔修发现蝼蚁般的人们在脱逃,恼羞成怒的咒骂和念咒;还有,线人打开闸门,将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囚牢下,那些已然绝望的血食放出。
    就像大海铺天盖地地涌来,主动和他这滴小小的水流汇合。
    满城沸腾!
    草他娘的!这些血食居然想跑?!
    要不是老子老子就生剥了他的皮,啃给他看!
    真是挑的好时候,要不是大祭司提前结束,我们的血食,恐怕要跑个精光!
    程陨之奔跑的街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魔修。
    他们站在地上、柱子后,藏在屋檐下,砖瓦上,千万双眼睛,不怀好意地落在程陨之身上。
    看着漂亮道修孤身一人,行走在茫茫多魔头中,仰望着他们。
    要伸出手,抓住他。
    然而这漂亮的道修不给他们机会,身形一晃,眨眼间出现在百米远之外的街角,很快就失去了踪迹。
    魔修懊恼地叫道:抓住他!
    抓住他!!!
    程陨之身后缀着一干魔修,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他拖着这么多人,绕城溜了好长一圈,隐约间想起,打开结界会发出极大的动静,然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依旧平静如初。
    师哥还没有打开结界?
    是想等他汇合,还是被魔修拖住脚步?!
    程陨之想到这里,脚下的步伐变慢了,他的决心忽然就不坚定起来,想要转头去师哥那边,将大家统统团起来扔到结界外面。
    身后魔修还在追逐,甚至有些不清楚情况的凡人撞到枪口上,被当场摘了脑袋。
    一时间,呼救声四起,还有股股黑烟从不远处升起。
    应该是有人为了转移注意力而放的火。
    不行
    程陨之定下心来,又把他们溜了一圈。
    还是没有动静。
    再不出手,等魔修回过味里,他们的机会就没了!
    程陨之脑中将大祭司提前结束血食祭日的消息选择性地过滤出去,满脑子都是师哥需要我。
    他不再踌躇,扭身使用秘法,凭借这段时间对迷雾城路况的了解,几下穿梭过房屋,落在边境处。
    远处是扭曲的透明结界,众人悲伤地恸哭,地上零星躺着几具魔修的尸体。
    因为暂时没打开结界,魔修大部队尚未到来,他们清除了一些杂军。
    程陨之快速扫视人群,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些没见过的新面孔应该是从囚牢里逃出来的血食,然而有些熟悉的面孔,却再没看见。
    他脸色苍白:我师哥呢?
    俞子帧不再人群里。
    他不相信这一点,发了疯似的一个个扭过肩膀,看他们面孔,万一师哥藏在人群里呢?
    可是没有,相似身形的男性都看了个遍,没有一个是他师哥。
    众人哀泣道:仙师他们,他们留下阻断魔修去了,留我们在这里
    俞向导俞向导说他去挡住魔头。某人道。
    在程陨之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一颗迷幻的、流光溢彩的石头捧到他面前,捧着迷雾石的人满眼希冀,期待地说:仙师,我们可以走了吧?
    程陨之重复问:我师哥呢?
    俞向导他
    我是问你我师哥呢!程陨之一把抓住眼前人的衣领,几乎要把人从地上提起来,他在哪儿?!他去哪儿了?!!
    程向导
    别太伤心,程向导,我们还指望您
    程陨之松开手,抓住另一个人,不停地问:我师哥呢
    我师哥呢?
    师哥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出去程陨之喃喃自语,不可能,他不是不守诺言的人
    师哥每次说的话,都会实现。
    师哥从小答应他的事,从来没有违背。
    身后的人还牵扯着他,不让他去找他师哥:程向导!时辰不早了,我们大家伙儿的命还交代在您手上呢!
    程仙师!我跪下求求您了!!!
    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带我们出去吧
    我们出去后,就给俞向导立碑,做塑像,一定不会辜负俞向导一番苦心
    程陨之崩溃道:谁要你们做塑像!
    呼啦
    不远处的街道燃起熊熊大火,无数人影惨叫,又有团团魔气从中呼出。
    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火,似乎能从热烈扭曲的空气中,照出自己的人影。
    就算是当初长津山放火烧山,也没有这般这般
    啊!!!
    程陨之惨叫起来:师哥!!!
    数万魔修从火焰后面,穿过暗红的雾,将他们团团包围起来。
    一具被烧焦的尸体,被丢垃圾一样丢到他们面前。
    众人慌不择路,有的抓住程陨之的手臂,有的抓住他的大腿,有的抓住他的脚腕,有的抓住他的脖子,无数只手伸出,将他往后拖。
    又一具烧焦的尸体被抛出,重重砸落在程陨之面前,砸的七零八碎,散的地上到处都是。
    又一具
    又一具。
    程陨之呆滞地看着好多道修尸体被魔修扔出,连身上的灵力波动都尚未散去。
    显然,这不是普通的火,而是魔火,能将沾染的人完完全全烧光。
    他像钉一样钉在地上,众人无论如何都拖他不动。
    又一具尸体被抛出。
    他面目焦黑,肌肉骨骼已经被烧至融化,完全看不出他的具体身份了。
    然而,还有一处特殊的衣角没有被烧掉。
    他们长津山的道袍。
    师父说,这一角纹上的符咒,是代表了整个长津山,和山上无数生灵。
    它不能保护你们不受侵害,但有时候,可以剪下这角衣袍。
    它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用它传递信息吧,它保管可以送到。
    第121章
    又是一阵魔火肆虐,将地上已然焦黑的尸体烧了个精光。
    程陨之尚未步入元婴期,他不知道师哥的元婴,是否还活着。
    还是说,落到了魔修手里,消失的消无声息。
    身后七嘴八舌,没有人敢对面前的魔修大军说什么。
    他们都在苦苦哀求他,希望他能早些定住人心,带他们离开。
    程陨之心想,迷雾老祖耍了他。
    根本没有信守诺言,将他所要保护的人送走他只会在背后更改决策,将他们所有人拢在掌心玩耍。
    黑压压的魔修大军围上,静止在原地,等待后面的统帅发令。
    要放他们一马,还是立地斩杀?
    他忽然觉得心灰意冷,没有了离开的动力。
    程陨之转过身,平静地从怀里拿出那颗散发着光彩的迷雾石,将他递给幸存的另一位道修。
    他和蔼地说:你去吧,打开结界,带大家离开。
    那道修仅筑基修为,捧着迷雾石连手都不敢放下,黑乎乎的脸哭丧一片,完全不觉得自己能担得起这个重任。
    这人恨不得把迷雾石塞进他手里:哥,前辈,我这么屁点修为,还没等打开结界,就要耗光灵力了啊!
    程陨之道:让你去你就去。
    那人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不愿逃离的将死之人,是一个站在落了雪的墓碑前,说你隔地,我隔天,两不相见的哀思人。
    他哆哆嗦嗦起来,抹了抹眼角。
    顶着两方人的目光,选定一处结界边缘,便开始往迷雾石中注入灵力。
    灵力被染上迷雾石的气息,注入结界后,那透明的屏障犹如泛开涟漪的睡眠,似有似无,开始裂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道修:开了开了!
    程陨之心里想着,他们终于能平安离开了、
    又在一瞬之间,看见遥远天空的云层上,一道人影若有若无,落下一条飞速掠过的闪光。
    那条闪光从魔修大军的头顶掠过,正正好落在迷雾石身上。
    没有一点完整的碎片,迷雾石被迷雾老祖的灵力击中。
    碎成了一地的齑粉。
    一切都是笑话。
    迷雾老祖从云层中施施然走出,魔修举起手欢呼,就连□□的魔马都在摇头雀跃,声浪犹如能推动大山的气波,层层叠叠,直冲云霄。
    而众人看着那地齑粉,呆若木鸡。
    迷雾老祖看着程陨之,极满意他的表情。
    似哭似笑。
    他挥了挥手,让魔修们后退几步,留下他落地的空间。
    那轻飘飘的红衣长摆落在地面上,轻微一个颤动,便顺滑如初。
    迷雾老祖笑道:你还可以改变主意。
    改变什么主意,死了师哥,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迷雾城,做仇人手下的亲传弟子吗?
    程陨之抬起头,目光灼灼:我杀了你。
    迷雾老祖满不在乎地挥开他,将人打落地面。
    他微微侧身,面上仍似笑非笑:你可是我选中的弟子啊,我怎么会亲自对你动手。
    告诉你一点小诀窍,迷雾石虽然碎裂,但它仍可以用。
    迷雾老祖紧紧地凝视着程陨之,目光中期待的含义不言而喻,在等待他起身,做些什么,虽说没有原来的好使。
    听完这句话,众人一拥而上,将程陨之踉踉跄跄地拉走,要他尝试,万一能打开呢!
    程陨之挥开拉扯他的众人,垂着眼睫。
    他对迷雾老祖说:我跟你回去,你把他们放了吧。
    迷雾老祖:那怎么行呢?好歹是我迷雾城的血食,轻易放走,可说服不了城中数万魔修
    除非你和我手下打一场,你只要杀了他,干什么都行。
    程陨之心道:要你去死,行不行?
    没说出口,怕迷雾老祖连这点愿望都收回去。
    漂亮的道修惨惨一笑,脸色像鬼一样苍白,身形清瘦,像是好多好多天,都没有好好进食过了。
    程陨之道:好啊。
    抽出长剑,先放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一阵,听不远处马匹嘶鸣,像是有人从远处驾马狂奔,冲着他来的。
    雪白剑锋压住手腕皮肤,也压住底下青色的痕迹。只需稍稍一个用力,就能刺破。
    他惆怅道:可惜不能死得其所。
    程陨之放下剑,和迷雾老祖的手下,一个身形高大、穿着漆黑袍子的人对上视线。
    那魔修肩膀宽阔,长发束成发髻。
    全脸被一片黝黑的面具覆盖,看不清面孔,身侧一柄长剑,是城主府中最常见的样式。
    程陨之望向他,见他周身魔气环绕,将抓紧缰绳的手指也一一掩盖。
    嘴唇颤抖,说不出一个字。
    他一僵,二十年的共同记忆,叫人浑身上下都弥漫出不同寻常的熟悉。
    这样的肩膀
    他曾趴在上面,昏昏欲睡,等人将他托腿背起,往家里赶。
    这样的手
    他曾练功练岔,被这双手一点点纠正灵力,救了回来。
    被燃成灰烬的心复燃了,随即喷涌而出的怒火,将程陨之整个人吞没!
    你就是这样耍我们的!是不是!是不是!!!他长剑剑尖一转,直直地指向迷雾老祖:你到底要做什么?!
    迷雾老祖离他很近,施施然推开剑尖,转身隐入魔修大军之中。
    程陨之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颤抖地滴在剑锋上,啪嗒,啪嗒。
    红雾温柔地从他身侧卷走,听程陨之喃喃:你先和他做了交易,是不是。
    黑面具一僵,没有说话。
    将我引开,将我拉回,将我像个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最后不明不白,要和你打一场程陨之凄然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要我怎么办?!
    那一战,他们打的昏天黑地。
    最终,程陨之金丹破裂,立地元婴,招来天地大劫,将黑面具斩落马下,一剑刺穿他的胸膛。
    他脸上清澈的泪水依旧在滚落,声音嘶哑,视线模糊的不能视物。
    身上一点伤都没有,黑面具身上也是,除了最后的致命伤。
    但依旧固执地,紧紧握着手中长剑。
    那些泪水顺着穿透胸膛的剑锋,滴落在黑面具的面具上,浸染出小小的水花。
    黑面具无言地、温柔地示意他:你在迷雾老祖的赌约中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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