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转身离去的时候,她轻轻地在心里说道:“我也是。”
有些空旷的厨房里,药壶小心地凉着,有白色的热气悠悠地升腾而起,小小的姑娘擦拭着药罐,安静的,沉默地依在一角。
蔺北将这几日的观察以及接下来的安排都写在一张纸上时,谢青容还躺在床上休息,蔺北便将纸放在桌子上,上面压着他平日里雕刻的那群小小的玩意,猫,狗,佛像,甚至还有花,随意懒散地摆放在桌子上。
蔺北原本下意识想要收拾一下,可一想又算了。
能不能留下来还不一定,又何必去扰他人习惯呢?
做完了这些她就在院子里收拾东西,准备着明日去采摘天子蝉花所需要的工具。
待蔺北收拾好重新回到前厅的时候,就见到谢青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脸上竖着放她写的那张纸,手边随意而又懒散的拨来拨去那刻的一个猫石头。猫石头旁边放着东歪西倒的酒壶。
蔺北弯下腰,晃了晃酒壶,没有了。
她看了一眼不知到底睡没睡着的谢青容,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将酒壶拿起,走了出去。
娘家酒坊的伙计见蔺北又拿着酒壶来的时候,热情笑道:“姑娘,又打酒啊?”
这几日蔺北已经在这里打过几次酒了,此时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所以她也友好地点点头。
然后就看到伙计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她。
蔺北疑惑地抬眼望去。
伙计立即移开目光,掩饰性地转移话题道:“看这天,明天怕不是要下雨啊。”
蔺北抬头望天,天有点阴,明日应该可以下雨。
蔺北回去的时候,谢青容还是原来的姿势,只是那纸已经横着放了,刚巧露出一张嘴。
嫣红的嘴唇,配上莹如玉般的皮肤,再划过一道优美的下颌线。
蔺北弯弯嘴角,也没有喊他,走过去,躺着的人仍然没有动静。她将酒塞拔了下来,躺着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又伸出手,将那横放的纸朝眼睛上又盖了几分,于是那殷红的嘴唇更加明显地露了出来。
蔺北:“……”
懒成这样?
第8章
蔺北努了努嘴,拿着酒壶朝嘴那边移去,白纸覆下,是如瀑般的长发,纸挡住了眼睛。
蔺北看着他,动作轻柔而又均匀地晃了晃壶身,躺着的人自在慵懒地张开嘴。
蔺北:“……”
她微微将壶身倾斜,充满着糯米香味的酒气四溢,尽入口中。躺下的人像是被打开了某种机关似的,朗声道:“好酒好酒——”
蔺北一直控制着速度和量,只让他沾了点就没有再继续:“很好吗?”
“娘家酒坊里的酒自然是好的。”他笑,然后坐起来,将纸放在一边,带着几分满足。
蔺北点点头,坐在一旁。
“你明日去?”他开口。
蔺北点点头,看着天外:“明日应该有一场小雨,天子蝉花这时候最容易发现。”
他有点疑惑:“这个天子蝉花是花的种子落在蜕去的蝉壳里?”
蔺北点头:“是,我曾在我父亲的书中听过,不过一直以为只是传说,他原本也不相信。直到有一年,他上山砍柴,发现了一个。”
谢青容的眉头扬起:“天子蝉花?你父亲?”
“是,我父亲是一名樵夫,以砍柴为生。他不怎么说话,但是对我很好。我喜欢读一些杂书,他就用辛苦赚来的钱帮我买,不过有些是别人送的。”蔺北说时打量着他的神情。
“别人送?”
“是,我们走过很多地方,才到北巷安顿下来。后来父亲去世之后,我才来了南山。”
谢青容没有想要窥探蔺北的隐私,只是此刻夕阳就那么慵懒迷蒙地挂在天边四周都染上了淡淡得橘红色,美好的有点孤寂,他也就随口一问。但没想要的竟然问出了这个。但是他也没有特别避讳,只淡淡地说:“抱歉。”
见他神情并无异常,再加上亲人离世也不是轻言淡语能抹平的,蔺北理解,只微微笑。
她继续说道:“我第一次见到天子蝉花,是十年前。”
一粒种子,落在了蜕去壳的蝉身上,于漂泊处有了生机,便成了蝉花。
“第一次?那那朵蝉花呢?”谢青容有了几分兴趣,挑眉问道。
“父亲原本想要保存起来,但那时我生了一场大病,家里积蓄不多,只好将那朵蝉花卖了。”
谢青容扬起酒壶的手一顿,顿了下,才将手放下:“这个结局,似乎配不上它出现的那般美好。”
蔺北嘴角微弯,看着窗外,温柔的声音不急不慢,有些清透:“是的,不过……实际上更惨。”
“买蝉花的人识货,用了一两银子买走,然后不远万里拿到府尹府上,结果被那府中的小公子拿着玩,将花朵拔了下来捏碎了,这蝉花便没用了。不过那卖花的人倒是回来之后仍然夸赞那府中有多么大,见了多少宝物,四处炫耀。”
谢青容默了半晌,轻声道:“可惜了。”
蔺北没看他,而是看向窗外,听到他这话也只是微微压了嘴角。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不过天子蝉花倒是并不难找到,主要是其位置比较特殊,雨后初晴之时,那时候林中比较湿润,不过它数量极少,无法起到什么用处,只能作为猎奇的对象,若是多了便不足为奇。希望明日能有个好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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