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三妙对独孤淳道谢,又不知道还能多说什么,自己一直在利用他套取消息。
独孤淳欲言又止,叹息一声,“告假也好,远离岐州,回到晋州好好待着,待我春猎回来,便去寻你。”
“寻我做甚?”
柴三妙问得对方哑口无言,“独孤参军,出身士族,你我天差地别,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好吗?莫要徒增烦恼。”
不如就此作别。
独孤淳只是纨绔,并不坏,可是不论是阿枝还是柴三妙,都不可能。
独孤淳脸色大变,摔门而去。
柴三妙摇摇头,将通宝收入包袱,关门准备走,不料在译馆前遇上重崖折冲府的武将一行,他们也是今日前来商讨春猎事宜,显然撞见独孤淳一脸怒容。
阿枝上前问礼。
身处中心的李都尉双手抱臂,看笑事,“听闻阿枝先生告假归乡,一路顺风才好。”
阿枝没多搭理这群人,告辞离去。
武将们啧啧感叹,“独孤参军,有缘无分哦~”
阿枝与等候在府衙外的阿鸳一起登上犊车,阿鸳接过她肩上的包袱,柴三妙对阿鸳坦白,“御史中丞是大明宫的人,我们要离开雍城了。”
阿鸳询问如何离开,柴三妙闭上了眼睛,“耐心等待对方接应我们。”
*
回到夯土院子,在一次夕食聚餐上,阿枝慎重地将告假的理由告诉吐火罗商队,说自己的家乡本是长安东边的晋州,从长安前来岐州谋生的路上遭了变故,如今联系上晋州家人,得知家中长辈有恙,不得不回家。
“在岐州的日子,多谢诸位照顾,阿枝必然铭记一生。”
事情来得突然,大家都很舍不得。
玛夏和多恰不管她的家乡真的是不是晋州,还是长安,地点并不重要,他们知道阿枝这是要走了,在跟大家告别。
玛夏说她要在阿枝回家之前,再做一次胡辣羊蹄。
翌日,清晨就起床去赶早市,阿枝陪着玛夏一路去买羊蹄,玛夏全程都没有多余的话问她,温和如同往日。
回到院子,玛夏和阿鸳进了厨房处理食材,阿枝在院子里布置碗筷,忙碌间隙听到敲门声,她过去打开门。
原来是送时令饮子的小厮。
自那日李都尉在饮子铺请客,小厮果然如约,日日准时送来白草枸杞饮,“阿枝先生,小厮将饮子递上,小心烫手。”
柴三妙取来粗布包裹住陶壶身,近身接过,小厮面上带笑,却变了语调,“大家命我前来接应,两日后,巴扎车行寻我,女冠切记。”
原来他是李雘的暗桩。
所以李雘当日以送饮子为名,让他日日前来,如此便能自然而然地与她有所交集,方便传递信息,而不暴露。
毕竟,小厮送饮子的对象,还有扶风马氏的贵女和关内道巡察使,
一切安排,严丝合缝。
小厮送了饮子,小跑着离开,就像巴扎里所有跑腿送货的伙计,赶时间挣钱。
玛夏和阿鸳已经将热络的胡辣羊蹄端上长案,招呼大家吃饭。
柴三妙抱着陶壶入内,说:“正好将白草枸杞饮子分了,请大家。”
众人吃完,阿枝去帮玛夏清洗餐具。
夜幕落下,星辰初升。
柴三妙接过玛夏洗干净的陶碗,擦拭,“阿嬷和多恰以后有何打算?吐火罗商队可还待在岐州?”
待她处理好私事,可需要她来接他们?
玛夏从柴三妙未尽的话尾中,读出意思。
“我没有看错,阿枝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无论你是何身份,我们都是真心相待。”
玛夏和多恰一直没有对她的过往刨根问底,柴三妙感恩这份体贴与包容,当她回到长安,回归平阳柴氏的女儿,她当然有能力照顾他们。
岐州疑点诸多,将他们留在此处,她并不能放心。
玛夏替她擦干净手,“我与多恰承受贵人搭救,自加入商队以来,四方游走,早已习惯四海为家,商队在何处,何处便是家,这是我们选择的生活方式,我们亦为贵人看顾好吐火罗商队。”
夜空无云,星辰可见。
玛夏嘱咐阿枝,“天亮前后,东方地平线上会看到一颗特别明亮的晨星,愿启明星领着阿枝平安回到家乡。”
岐州的东方,也是长安的方向。
五丈原昏暗无光的逃命路上,是启明星将她们带到吐火罗商队的脚下。
如今,它也将照亮柴三妙回归人生的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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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讨完春猎事务,谢潺说顺路请重崖折冲府武将们喝饮子,就在巴扎四时饮子铺。
李都尉领骑在前,一行人到了地方,点了饮子,来过的武将觉得哪里没对,小厮问:“是不是本人手艺还不行,做出的饮子味道不地道?”
他这一问,让武将认出来店里换了小厮。
新来的小厮说:“原来的那个手脚不干净,被掌柜的赶走。”
武将说:“倒看不出来他是那种人。”
武将几口喝完,便坐不住,纷纷告辞,铺子前只剩谢潺和李都尉慢慢饮着,谢潺的亲随立在展篷外戒备。
“御史台里,察院已接手调查扶风窦氏在山南道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的旧案,只待岐州事务了结,大家回归大明宫,台院便着手弹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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