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气氛越发热烈,江怀清也和贺承宇碰了碰酒杯。
交涉时间定在过年前,大桓朝廷的意思是,最好能在过年前交涉完,正好能让林原人过个好年。
林原住着不少人,他们是纯正的北漠人,朝中就收不收留这些人吵过好几轮,有人认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必管这些人,占据林原后,这些人理当成为奴隶,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既然归了我大桓,就是我大桓子民,不该过多苛责。
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但这件事并不会影响到从北漠人手里要来林原。
一切准备就绪,方嘉怡换上官袍,带着随行的官员,前往与北漠交涉的地点。
不出所料,这次的交涉很顺利。
北漠人倒是想动点小手脚,但一旁有肃北军虎视眈眈盯着,稍有异动他们就会动手,谈判场上,方嘉怡更是如鱼得水,将对方杀得节节败退。
谈判结束,大桓官员兴致高昂,方嘉怡脸上更是表现出意犹未尽,反观北漠官员,一个个面如土色,气势萎靡。
当场,方嘉怡就让对方签下了协议文书,从这一天起,林原这片草场,就归大桓了!
江怀清随肃北军一起到了林原,在朝廷正式任命官员之前,这块土地暂时归肃北官员代为治理。
原本住在林原的北漠人,有能力的迁走了不少,留下的都是普通牧民和被舍弃的奴隶。
这些奴隶里,有部分来自大桓的,江怀清带人过去后,第一件事就是将里面的大桓人找出来,查明身份背景后,送愿意回到大桓的人回去。
不愿走的,可以继续留在林原做事。
商君凛没隐瞒自己的意图,不久后,林原会成为大桓的专属养马场,江怀清等人过去后,需要提前处理好林原可能出现的隐患。
恭喜陛下,得偿所愿。沈郁放下从肃北递来的折子,反手撑在桌上。
后续还有不少问题要处理,江怀清是个心细的,林原的不少问题都考虑到了。商君凛边批折子边道。
那些留在林原的北漠人,陛下打算怎么办?沈郁问。
先观察一段时间,若他们没二心,朕不介意他们在林原生活。
林原和肃北离得近,沈郁垂眸沉思,双方之间是不是有通婚的先例?
有是有,阿郁怎么说起这个?
各位大人对这些人的去留争执不休,担心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归根结底不就是因为这些人的身份是北漠人吗?若有朝一日,他们打心底承认自己就是大桓人呢?
驯化百姓,一味打杀是不行的,需要打破他们心中的隔阂,需要将他们绑在大桓这艘大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利益完全达成一致,才能真正遏止某些情况的发生。
沈郁一点点说出自己的想法:陛下可以鼓励他们与大桓通婚,让他们日常习惯用大桓话,派大桓的夫子去为他们的孩子开蒙,当这一批人老去,从小接受大桓教育的小辈长大,他们还会不会承认,自己曾经是北漠人?
商君凛顺着沈郁的话思索:几代下来,他们会彻底抛弃北漠人的身份,真正融入大桓。
不错,就是这个法子需要不短的时间。
但比其他任何一种都要来得温和。
朝廷争吵多日的问题得到解决,时间也离年关越来越近,越王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肃北军中,回京述职的将军已经准备出发了。
里面赫然有顾淮。
他们本来应该早一点动身的,为了处理北漠的事耽搁了一段时间,动身时已经很晚了,时间略微有些赶。
随顾淮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个与他交好的将领,如今成了他的副官。
长这么大,属下还没去过京城,将军,京城真如传言中那般繁华吗?赶路间隙,副官忍不住开口。
很繁华,等你见到就知道了。离京城越近,顾淮心中的情绪越是难以平复下来。
与北漠的战争结束后,他给顾太医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信里交代了一部分他参军的原因,和在肃北发生的事。
他当初离开,颇有点不告而别的意思,虽然后来写了信回去,顾淮还是担心顾太医会生气。
京城很热闹,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新年,店铺里,小摊上都摆上了过年用的物品。
大街小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与北漠的交涉结果传回来后,京城百姓间谈起的话题又多了一样。
这次出的民报你们看了没?北漠人真当我们好欺负啊,还要拖延时间,说什么凑不齐物资,我看是想赖账吧。
说不定就是觉得拖的时间久了,我们就能忘了这事。
可惜说的再好听我们也不会上当,该是我们得的东西,为什么我们要放弃?
可不是,肃北的那位方大人真厉害,这么多次下来,北漠那些人岂不是听到她的名字就心里发颤?
哈哈哈哈哈,他们也有今天!方大人的做法真是大快人心!
对待敌人本来就不需要有太多仁慈。
我这边有个小道消息,你们知道不,北漠人咱们陛下写信,让陛下将方大人调回京城,别留在肃北了,他们承受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真的假的?
我表舅在段大人府上做事,从那传来的消息能有假?
顾太医走在街上,各种议论声听了一耳朵,说起北漠,不乏有人说起顾淮参与的那些战役,这些人嘴里的顾淮,和他那个跟他相处了好几年的弟弟不太像一个人,他总有种不真实感。
顾太医在一个小摊子前停下,摊子上挂满了样式不一的灯笼,以前他忙,置办这些的都是顾淮,今年顾淮不在,家里一直冷冷清清的。
客观要来一对吗?别看我这摊子小,灯笼卖得却是一等一的好。
顾太医驻足片刻,在摊贩老板的热情之下,买了一对回去。
家家户户都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皇宫里也开始装点起来。
不需要商君凛和沈郁吩咐,孟公公早安排了人将宫里好好布置一番。
玉璋宫里,沈郁倚在软榻上,看着宫人忙进忙出。
公子看看,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改改的。慕汐端了热饮进来,放到沈郁手边。
甜味顺着热气飘来,沈郁看了眼杯子:这是什么?
是小厨房新研制出来的牛乳羹,用新鲜水果和牛乳做的,公子尝尝喜不喜欢。
沈郁习惯了小厨房时不时送来的新品,端起来尝了一口,牛乳和鲜果的滋味完美融合在一起,味道甜而不腻,是沈郁喜欢的口味。
将小碗里的牛乳羹喝完,沈郁站起来,四周看了看:你们布置得挺好,没什么需要改的。
说话间,上完早朝的商君凛走了进来。
今日朝中发生了一件事,关于镇北侯的,阿郁要听么?商君凛解开披风,扔到孟公公怀里。
镇北侯怎么了?这辈子,沈郁对镇北侯一家的关注不多,一开始还让外面的人盯着镇北侯府,时不时跟他汇报一下,后来干脆将这件事交给了慕汐,若没什么很重要的事发生,他也懒得管。
今日,镇北侯在朝中请立世子。商君凛嗓音微沉。
世子?除了我和沈清然,镇北侯还有其他孩子?
第177章
若沈郁的记忆没出错,镇北侯府应当只有他和沈清然才是,还是说,这一辈子,沈清然失去利用价值,镇北侯又弄出来一个孩子?
以镇北侯的性子不是没这个可能。
可若是镇北侯府突然多了个继承人,慕汐不应该一句话都不像他提啊。
没有,商君凛抚了抚沈郁脸颊,镇北侯想立的,是你。
我?沈郁这下更诧异了,我都进宫了,他立我为世子做什么?总不会觉得我进了宫还能回去继承镇北侯府吧?
别说他现在的身份继承不了,就算能继承,沈郁也不稀罕,他以前想要这个位置,不过是因为这是他本该得到的,与其被旁人占有,不如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他说,你是侯府唯一的嫡子,于情于理,这个位置都该是你的。
不止商君凛,早朝时,听到镇北侯这句话的大臣脸上纷纷露出异色,他们实在搞不懂,镇北侯突然来这一出,是为什么。
若是真想立嫡子为继承人,人家没进宫的十多年,怎么没见你开口提一句?偏偏在人进宫得到圣宠后才提,不少人看向镇北侯的目光都带上了异样。
镇北侯感觉不到吗?那般不遮掩的注视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就连商君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是犹如针毡。
镇北侯这时候提出来,是在同朕开玩笑么?
谁都能感受到,商君凛平静语气下的暴怒。
镇北侯慌忙跪下来:臣不敢,只是这个位置本该是他的,过去是臣魔怔了,宠爱妾生子,忽视了小郁良多,臣想趁现在还有机会,一一弥补过去的错误。
商君凛居高临下看着他,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镇北侯还想说什么,商君凛打断了他:如今阿郁是朕的贵君,镇北侯府于他只是过去,朕不管你是怎么突然升起的这个念头,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件事,以后不可再提。
竟然直接拒绝了?!
朝臣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更不能理解了。
下朝后,私交好的大臣聚在一起,忍不住谈起早朝上的事。
镇北侯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说要立世子的话。
他要是真想立嫡子,早就立了,他原来属意的继承人是那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庶子,难不成是因为后悔了?
现在后悔还有什么用?人都被他送进宫了,现在让陛下放人回去更不现实,别说贵君如今多得宠,就算是个不受宠的后妃,也断没有这样操作的道理。
是啊,以陛下对贵君的宠爱程度,一个世子之位而已,贵君多半不在乎,要是真在乎这些,当初就不会进宫了。
没有人理解镇北侯突如其来的做法,就连和镇北侯交好的官员,也是一头雾水。
朕没答应他,阿郁今后都只能和朕绑在一起。商君凛牵着沈郁坐到软榻上。
就算陛下答应了我也不可能同意,从进宫那一刻起,我和镇北侯府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过沈郁也很好奇,镇北侯为何要这样做。
镇北侯府最近出事了吗?除了这一点,沈郁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原因了。
没有,除了一些小打小闹,镇北侯府和往常一样。
商君凛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沈郁将这个可能性排除。
既然镇北侯府没出事,镇北侯为何要突然开口给他请封世子之位?
其实有一点镇北侯没说错,这个世子之位本来就是沈郁的,若不是镇北侯偏宠沈清然母子,压着不肯将世子之位给他,他早就是镇北侯府名正言顺的世子了。
几天后,镇北侯府传来消息,说镇北侯在为沈清然相看人家。
沈清然和沈郁差不多大,确实到了可以相看人家的年纪,先是请立沈郁为世子,后是为沈清然议亲,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镇北侯给沈清然看的,是哪家?沈郁摩挲着杯壁,问。
是段家旁支的女儿,商君凛将隐龙卫打探来的消息说了,还有易家、陈家的女儿。
无一例外,都是京城世家出身的女孩儿,恐怕镇北侯看中的,不是女孩本省,而是她们背后代表的势力。
联姻。
这种事在世家中很常见,镇北侯会选择联姻这条路,沈郁不感到奇怪,可联姻的对象是沈清然
他们都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沈清然?
他虽是庶子,却是镇北侯府唯一有可能继承侯府的人,再加上有你这个嫡出的兄长,这些人会动心很正常。
商君凛说的不假,沈郁和镇北侯府的恩怨并非所有人都知道,外人看来,沈郁虽然和镇北侯府不算亲近,但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不论中间发生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他是镇北侯嫡子的事实。
和沈清然的恩怨知道的人就更少了,进皇宫之前,沈郁深居简出,在京城存在感不高,沈清然也没傻到到处去说自己在镇北侯府是怎么欺压嫡亲兄长的。
镇北侯府。
时隔多日,镇北侯再一次踏进了沈清然的院子,被关了一段时间,沈清然老实不少,两个月前,镇北侯解了他的禁足,可以在府里随意活动,但不能出府。
沈清然也明白了,镇北侯这个爹是没什么旧情可以讲的,对他有用时,他可以百般对你好,没用了就一脚踢开,半点情面不留。
父亲怎么来了?碰壁次数多了,沈清然学会了伪装。
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本侯替你相看了几家女子,你自己挑挑。镇北侯抬手,跟在他身后的小厮抱着名册放到桌上。
沈清然好险没维持住脸上的表情:父亲来就是为了这事吗?
你兄长都进宫一年了,你也该成亲了,成亲之后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镇北侯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沈清然面露古怪:父亲明知道我喜欢的是男子。
镇北侯不耐烦地摆摆手:只是让你娶正妻而已,侯府如今只有你一个,等生出了孩子,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父亲说的是,沈清然瞥了一眼桌上的册子,儿子会好好看的。
都是家世不错的女子,你抓紧时间挑,本侯好早日给女方回消息。
镇北侯离开后,沈清然走到桌边坐下来,慢慢翻开了册子。镇北侯没有骗他,册子里有姓名的女子家世都不错,认真算起来,娶这些女子,沈清然算高攀了。
镇北侯府的消息传到皇宫,慕汐知道沈郁最近对镇北侯府发生的事比较关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告诉了沈郁。
沈郁让他们继续留意。
汉州,因为越王一行人的到来,没有一点要过年的气氛。
越王如今住在程家主宅里,程家人是在越王到来后才知道他们被迫绑在了一条怎样的船上,不是没有人不满,但事已至此,除了跟随越王,他们没有其他路可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