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梦刚下楼没多久,她双手插在帽衫的口袋里,脑袋里不知道在转着些什么念头。她的眼睛望着从面前经过的一辆辆出租车,并没有注意到顾启明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
“小姐,请问这里是科学园吗?”顾启明凑近她,故意压低声音问。
“是——诶?!你怎么从那个方向来了?”郝梦被吓了一跳。
顾启明回答:“我定位错了,司机把车停在了另外一个门口。”
他没说自己是从一公里外走过来的。
郝梦领着他走进了科学园。出乎意料的,科学园进院并不严格,顾启明原本以为,这么高端、这么重要的科研机构,门口一定有重重关卡,还会有士兵站岗把守,登记入院时一定要抵押身份证,说不定还会查政审背景。
郝梦笑他:“没那么夸张。这个新建的科学园不止我们一家,你看旁边那栋楼,那是国科院地理科学与资源研究所,简称地理所。那个很有名的《国家地理杂志》《博物杂志》就在地理所的大楼里,人家上千号员工,都要来上班的。”
顾启明想了想:“天文台旁边就是地理所?这安排还挺有趣,这真是‘脚踏实地,仰望星空’了。”
郝梦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们搞艺术的人,怎么说话都一套一套的。”不过她细细捉摸了一下,复又点了点头,“不过你说得很对,搞科研,确实要‘脚踏实地,仰望星空’。”
天色慢慢黯淡了下来,他们边走边聊,夜风迎面吹来,科学园的院子里人流也多了起来。
有些人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他们行色匆匆,急着奔赴温暖的卧室;有些人只是在工作的间隙下来吹吹风,他们步伐缓慢,面色怔然,像是在思考什么足以撬起地球的难题;还有些人,和他与她一样,年轻男女并肩而行,口中唧唧说着漫无边际的碎言片语,视线时不时相交,又很快分开。
行至天文台楼下,顾启明掏出那个粉色的U盘,连带着上面叮灵咣当的一串毛球铃铛人像挂牌,递到了郝梦面前。
郝梦看着这失而复得的U盘,松了口气:“多谢!”
她伸手想去拿,可顾启明忽然收回手,不让她碰到。
郝梦:“?”
顾启明抖了抖U盘上的人像挂牌,开玩笑说:“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
“什么?”
“楚危啊,男团成员,这不是你偶像吗?可惜今年已经毕业了,要早知道你喜欢他,我还能帮你要个他的签名。”
郝梦这才明白他误会了什么:“楚危是挺帅的,但他不是我的偶像。”
“那你在U盘上挂他的照片?”
郝梦莞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是我的U盘了?”
“……”
顾启明一怔,郝梦趁他愣神的功夫,从他手里抢回了U盘。她得意地在他面前晃晃它,U盘上的铃铛左右乱响:“大导演,先入为主可不是好习惯哦。”
说完,她把U盘往兜里一塞,转身便往前走。顾启明在原地愣了几秒,赶忙追了上去,说:“是我误会了。”
郝梦瞥了他一眼:“再说,楚危才多大,他出道的时候还未成年吧?我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
“那你喜欢年纪大的?”
郝梦:“……”她顿住,“我就不能喜欢年纪和我一样的?”
顾启明:“比如?”
郝梦:“没有比如。”
谈话间,两人已经绕着天文台的工作大楼走了一圈又一圈。
顾启明忽然停下来,抬头望着身边这栋高大的建筑,神情有些复杂:“……从这个角度看,这里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
郝梦:“你听上去很失望。”
“也不算失望吧,但它看起来确实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就是一座普通的科研大楼。”顾启明叹了口气,“我以为能看到那种很大、很高科技的天文望远镜,从你们楼顶支起来……”
郝梦笑了出来。
郝梦:“抱歉,我不是在嘲笑你……你说的那种天文望远镜是专门做光学观测用的,对周围的电磁波、光波都很敏感,是不可能建在市内的。要想看到那种天文望远镜,只能去观测站。”
距离首都最近的观测站位于冀省兴隆县燕山南麓,那里气温要远远低于平原地区,空气干净,能见度极强。
郝梦去过很多次兴隆站,当太阳落山时,四周会陷入纯粹的黑暗之中,从山顶向下俯瞰,没有一丝光亮;悠静的山林中,只剩下渺小的观测者,和身旁巨大且冰冷的机器。
听她叙述完,顾启明好奇地问:“你一个人呆在那么黑的地方,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郝梦回答,“夜色越浓,天上的星空就越灿烂。”
黑夜带来了未知。有人因为未知而恐惧,有人因为未知而感到兴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仰望夜空。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黑压压的夜幕压下来,但却看不到一颗星星。这并不是因为星星不在了,而是因为城市里的光污染太严重,挡住了星星的光芒。
她开始想念观测站里纯粹的夜空和璀璨的星星了。
想到这里,郝梦侧头看向顾启明:“说起来,你上次观星是什么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