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新同学,又不是温文尔雅的陈诺或性格开朗的江潮,非要说的话,还真没窗外枯枝上的积雪有意思。
钱主任也知道许愿是个规矩孩子,见她低着头,绞着手,一副后悔不迭的模样,板脸说了句:“坐下,专心听讲。”没继续批评她。
许愿逃过一劫,不敢再看戚野,老老实实听课。
实际上,生怕被他发现她看他的原因,整整一个下午,许愿都没和戚野说过任何一个字。
好在和她短暂对视两秒的男孩同样没多说什么,依旧是那幅冷冰冰的沉默模样,直到放学,也没主动提起这件事。
反倒是许愿自己心虚得不行。
一放学,收拾好书包,拿上陈诺的那份作业,头也不回地直接跑了。
*
“所以,你亲眼看到他只打了白米饭,其他什么都没打。”陈诺半靠在床上,同许愿确认,“是这样没错吧?”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答,他抬头,微微一怔后笑道:“干嘛站那么远,嫌弃我病了,怕我过病气给你?”
陈诺的床放在卧室最里侧,许愿却不进来,只站在门口。
和他磕磕绊绊描述完中午的事,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就这么一个人立在门边,兀自盯着地面,发起了呆。
“啊?”陈诺又叫了两声,许愿才反应过来,“怎么可能!”
她和他解释:“没嫌弃你,刚从外面进来,身上冷得很,怕冻到你了。”
陈诺家是市政供暖最充足的几批小区之一,室内暖气烧得滚烫,许愿一进来便脱了外套,不然要被热出汗。
然而少年身上压着两床厚重的被子,脸上还是没有分毫血色,苍白如同冰雪。
说话声特别轻,窗外风声再凛冽些,就要彻底听不见了。
“哪有那么脆弱。”陈诺苦笑,拍了拍床边,“过来坐,不然讲话费劲。”
还病着,他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许愿只好进去。
没坐到床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离陈诺几步外的位置。
“我看清楚了,不可能看错,他就打了一份米饭!”离得近,许愿实在憋不住,把之前的话重复一遍,又说,“哥,他这么吃饭不行,身体会垮掉的!”她并不知道戚野晚上去北南打工的事。
陈诺点点头:“确实。”
他体弱吃不下饭,但身边还有个吃什么都香的江潮,嘴上说着这不好吃那不好吃,每顿都吃好几大碗。
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正是最长身体的年纪,只会吃不饱喊饿,不会嫌弃饭太多。
陈诺这么一说,许愿愈发气馁:“那怎么办嘛。”
她又不傻,既然戚野选择在没什么人的时候去食堂,肯定是不想被别人发现。
如果直接没头没脑跑过去说“我给你买份饭”,男孩估计真的会生气。
陈诺也是头回遇上这种情况,稍稍蹙眉,没有说话。
“算了,哥。”许愿看着他皱眉的模样,“你别想这些,太费神了。”
“没事。”陈诺唇角微弯,“这有什么费神的。”
他往自己背后塞了一个靠垫,低头想了一会儿,对许愿说:“你先不要和别人讲,也别跑去问人家。他那么晚才去吃饭,大概就是为了避开同学。”
许愿点头:“我知道。”
陈诺又道:“这样,后面你要是有时间,就再观察一下,看看他是不是每天都这么吃。然后等我回……”
话说到一半,他毫无征兆地猛烈咳嗽起来。
咳得特别凶,比虚弱无力的说话声大得多,让人听着都万分揪心。
许愿立刻站起身,给陈诺轻轻拍背,等他稍微平复一些,又去厨房端了杯温开水。
“你就好好休息吧,别写那些作业了。”她把杯子递给他,“反正又不是不会,也不差这两三天。”
石小果佩服许愿能认真写完假期作业,许愿其实更佩服陈诺。
从小到大隔三岔五请假,他没有一回落下过功课,每次重新去上学的时候,作业已经全部认真完成了。
陈诺接过水杯,忍不住有点想笑:“两三天?”
“你太看得起我了。”他喝了口水,无奈摇头,“我觉得这回没有个小十天,肯定好不了。”
*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接下来的一周多,陈诺果然没有来学校。
许愿则按着和他的约定,偷偷小心观察了戚野一星期。
和那个中午一样,每到午饭时分,一下课,男孩就会独自离开教室。
不知道去了哪儿,等到食堂的人几乎走光,才姗姗来迟。
点的东西没有任何变化,永远是那份不加菜的白米饭。有时候食堂偶尔会提供不要钱的蛋花汤,他拿来配饭的免费热水,就变成了免费汤。
连续七天都是如此。
好几次,许愿躲在立柱后,都想直接走上前去,替他刷上一份饭。
想起陈诺那天的叮嘱,只能咬唇忍下。
这一天,许愿吃过饭,照常找了个借口,和石小果他们分开。
在操场上溜达两圈,重新走回食堂。
今天她在外面转得有些久,进去时,戚野已经打好了饭,把餐盘放下,拿着小碗去接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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