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宁突然后悔,早知道就应该侧面打听一下的,其实说到底沈如鹤上不上这个补习班她都不敢确定,就听信了公交车人的一面之词,细细分析,还会有别的可能。
八点整,老师拿着书进来了。
她语文方面本来就不欠缺,这一节课也没听进去。
来的路上,她内心填满了喜悦,甚至想着怎么不着痕迹地跟沈如鹤说几句话,怎么找到一个更便利的位置,看到少年的侧脸。
或者,看在他们是同学的份上,有没有机会当同桌?
每每想到这些,宋望宁的血液都在沸腾,涌动着异样的情绪,似乎变成了小说里的人物,下一步就会发生传奇的故事。
下课铃响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出去,教室里没什么人,宋望宁心一横,将笔放下,走到要走的老师面前:“老师,我有个同学说报名了,我没见她,我能看看咱们语文补习的名单吗?”
老师很和蔼,随口问道:“你同学叫什么啊?”
“沈……”宋望宁咬了下唇,“沈小河。”
她干脆编了个名字。
老师皱了皱眉,从名单上找了找:“没有啊。”
又将名单递给她:“要不你自己看看?”
宋望宁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沈如鹤三个字,眼神黯淡下来,胸腔里的冉冉星火逐渐化为灰烬。
没有沈如鹤,但是有梁天诚。
宋望宁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数秒,鞋带的蝴蝶结都是精心系的,头上的星星发卡也成了笑话。
梁天诚,三中文科班年级第一。
她明白了,此年级第一非彼年级第一。
原来,她到底不够幸运。
第八章 他世界的路人甲
可惜是自己哭着喊着要报的补习班,纵使打落了门牙也要去上。
好在疯狂学虽然广告打得响,教学水平也属实不错。
这周,江芜一反常态说要跟宋望宁一起去上课,宋望宁猜测是期中成绩出来了,肯定考得差,想改邪归正了,然而,一到教室,江芜就望天:“糟了,我语文课本没带……”
“物理课本也没带……”
“看我的吧。”
疯狂学的教材都是自己的教研团队制作的,市场上没有卖。
老师拿着课本进来了。
江芜打了个哈欠:“我一见到老师就犯困。”
宋望宁:“……”
江芜倒是很讲诚信,不负众望,睡了一上午,本来她下午还有课,现在说什么也不上了,说要回去搬家,搬到新城雅居,奶奶留给她的小房子。
“你自己搬吗?用不用我帮忙?”
江芜摸了下她的头:“不用啦,我爸爸给我带过去就行,我回家就收拾一下行李。”
“你以后是要自己做饭吃了吗?”十六岁的宋望宁在头脑中幻想过无数次独立是何物。
“早上吃早餐店,午饭晚饭吃食堂,周末跟我爸妈吃。”江芜捧着脸笑,“我马上就可以呼吸到自由的空气了,再也不用在家听他们吵架了。”
“真好。”
宋望宁打心眼里羡慕江芜。她也很想独立,也受够了这样的家的氛围,可惜她还没有独立的能力。
“对了,班里怎么没有……”江芜压低了声音,“就那个男生。”
她说的是沈如鹤。
“你搞错了,是文科年级第一。”
江芜一脸惊讶,仿佛写着“这玩意都能搞错”的懵逼,缓了缓,又给宋望宁道歉。
宋望宁原本就没怪她,若真怪还得怪她自己太冲动。
江芜叹气:“我知道那种希望落空的感觉,很难受吧。”
当时很难受,现在其实没什么感觉了。
宋望宁抬头看向天空,正值中午,灰白色的无边无际的天空低垂着,稀薄的云雾卷动,阳光恹恹的,透着一股草木清冷的湿气。
太阳并不是每一刻都散发余热普照大地,她也不该每一刻都要求幸运。
或许从出生的那一刻,她拿到的底牌就注定与幸运无关。
两个人去补习班附近的商场逛了逛,江芜下午还要忙,所以并没有逛太久,吃了一份番茄米线就回去了,乘电梯上来,入口处有个新店开业,门口摆了一个许愿树,上面零零散散挂了许多小牌子,闪亮亮的,格外漂亮。
江芜喜欢凑这种热闹,招呼着宋望宁过去。
有店员招呼她们可以写上心愿挂上去。
江芜拿起笔就写起字。
宋望宁侧过头没去看,在一边等江芜。
店员小姐姐很亲和漂亮:“你也写一个呀。”
命运馈赠的太少,她一时不知道写什么。
仿佛慢镜头浮现,一幕连着一幕,蓊蓊郁郁的常青藤使巷口常年青绿,夜晚杂乱的犬吠,莹莹一汪月亮睡在天上,花坛里的紫茉莉在阒寂里悄悄盛放,万年不变的是宋国军与沈书珺的争吵。
万盏灯火的夜晚,她对着冰凉的饭菜,度过了唾沫横飞的每一秒。
人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唯独不能改变出身。
最后,她哑然失笑。
在纸上写下几个字。
两人都没有问对方的心愿,在江芜住的小区门口分别。
江芜写的是:早日结束争吵。
宋望宁写的是:愿有人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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