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下了,等着沈如鹤买饭回来。
这是一家最有名的小炒,沈如鹤买了四菜一汤,坐下后,就有服务员过来上菜了。
“你们学校这么高级,食堂还有服务员。”
“嗯,也只有几家有,不过价格也稍微贵点,可能也包含了服务费了吧。”
“对我来说还挺新鲜。”宋望宁抿唇笑了笑。
沈如鹤定定看着她,神思有点恍惚,竟然产生几分还在高中的错觉。
上次见宋望宁,她打扮得庄重明艳,红唇似火,他差点不敢认她,今天就随性多了,白体桖,短裙,扎了丸子头,显得俏皮可爱。
五官仍然是当初的五官,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气质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改变,岁月给了她从容与慵懒。
沈如鹤想起好几次与宋望宁的相见。
除了她父亲去世那时候,他没亲眼看她哭,却不知为何那么笃定,她一定哭过。
尤其过年那天,他家司机载着他出了小区,他看到熟悉的背影,又看到她眼角的泪痕,心突然抽痛。
他大概知道她的遭遇,谁的人生不痛苦?他也是从地狱里一点一点爬出来的,那些最难过的日子到底自己一天一天熬过去,困惑暗无天日的日子也需要自己想通,正因为如此,才对她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他不希望看到她熬不过去。
更希望她向前看。
她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果真越来越好了。
见她吃得开心,沈如鹤笑:“看样子你真的很爱吃食堂。”
“嗯,我喜欢食堂的烟火气,喜欢大家都热热闹闹得坐在食堂里,但是有一种食堂我不喜欢。”她突然三缄其口。
“哪种?”
“卫生做的不到位的食堂,一股子怪味,用餐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掉了。”
“那我们学校很荣幸。”
“而且,跟谁一起用餐也很重要,”宋望宁扒着饭,随意地闲聊,“如果是重要的人,或者喜欢的人,会使好心情加倍。”
沈如鹤喝了口汤,咀嚼着她的话,赞同道:“我觉得也是。”
——那么沈如鹤,你知道我指的是你吗?
沈如鹤不会知道,她也不会说。那段暗恋的经历太过苦涩,苦涩到连回忆都觉得伤神。她原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见他了,可上天送来了机会。那就静观其变吧,既来之,则安之。
何况她如今孑然一身,换来一身轻松。
同宋枝澜信奉的观点相同,人生当如此,对酒当歌,不负韶华。
想吃的东西就吃,想买的东西就努力赚钱买,想去的地方就趁着年轻去,同样,想追的人也要努力去追。
“宋望宁,”沈如鹤由衷欣慰,“感觉你现在真的变了,活得轻松自如多了,我高中那时候就觉得,自己开心最重要,你能这么想真好。”
“我现在是真的这么想了,也算是听了你的教诲吧,一个人行走人间,一身轻松。”
“怎么是一个人?”
她的家人呢?
宋望宁恍惚了一下,看向窗外,暮色四合,窗外种了一排梧桐树,脆生生的叶子笼罩着一小片温柔的橘光,像极了归家的游子盼望的光亮。
她勾起一个笑,很轻松地说:“我妈找了新的男朋友,也快结婚了,她说我不详,所以以后我跟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了。”
沈如鹤皱起眉。
他对宋望宁的母亲印象并没有多么深刻,只记得她做衣服的手很灵巧,踩着缝纫机,不一会儿就能将破旧的衣服修补好。
她不怎么说话,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的,对亲女儿也这样,没有过分的亲昵,当时他看了也觉得怪异,不过没往深处想。
再想起第一次找宋望宁借书,听到院子里传来的争吵,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斗气的公鸡似的,乌烟瘴气,他难以想象一个女孩子在这种环境下如何成长。
可惜这是别人的家事,他没什么发言权,更无权置喙。
宋望宁刚才的语言轻描淡写,心里的创伤他也不难想象,也或许不会疼了,因为疼够了,疼了十几年,已经结痂了。
眼前的场景让沈如鹤觉得不真实。
难以想象,她究竟何时拥有了这样一份坦荡和勇敢。
沈如鹤叹了口气:“那你生活费学费什么的……”
少年一向没什么架子,虽然是天之骄子,在他的生活中众星捧月,呼风唤雨,可赤子之心从未减少过分毫,干净得像是不入世。
“怎么,你又要借钱给我呀。”尾音里含着笑,她愉悦极了,刚才的坏心情一扫而光,甚至还带点自我调侃。
高中宋国军借他钱的事情真的过去了。那是宋国军的错,她不该那样为难自己。可放在当时的情景之下,哪怕重来,她或许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却忘不了当时天台之上,宋望宁难过得失去了全世界的表情。
“如果你需要的话。”沈如鹤也想到了那时候,随着她笑。
两人都没提那件事,思维却共振。
宋望宁神色又正经起来,沈如鹤是她非常信赖的朋友,她从没有想隐瞒过任何东西,每句话都是实话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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