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里铺着一层红绒,上面赫然躺着一硕大的南珠。
王氏亲热地笑道:“这是我当年出嫁之时,祖父给我的,说可镇宅,今儿和少夫人投缘,微薄之物不成敬意,略表歉意,也是臣妇有心和少夫人交好之意。”
甄氏朝匣子里望去,正巧正午的日头偏西移,丫鬟站的地光线颇暗,浑圆的南珠闪着深幽的光,她在伯府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一眼便看出这珠子成色上乘,价值不菲,亏王氏竟舍得拿出送人,可见贾府富贵不是讹传。
甄氏的夫君乃伯府嫡长子将来袭爵位,可伯府被这小叔子倒腾空了,偏婆母宠*幺儿,不加拘束,孙二公子更加肆无忌惮,甄氏心里不满、厌烦,怨怪婆母偏心。
甄氏心思活动,自己收了,孙家不会知道,阖府家下人都知道将来伯府说了算的是大少夫人,巴结讨好唯恐不及,那个不识趣会传话给年迈的老夫人和将来靠哥嫂过活的孙二公子。
甄氏虽动了心思,一时不好把话收回来,然口已松动,道:“此事不敢自专,需禀明堂上公婆,在做定夺。”
王氏笑道:“烦少夫人多多美言,一千两银子我派人随后送到,虽对伯府这点银两不值一提,是贾家略为瞄补之意,伯府大恩,贾家不会忘的。”
甄氏见诸多好处,那还管小叔子婚事,既收了财物,自当尽力在公婆面前游说。
二日后,蔡邑伯府大少夫人捎信过来,媒婆上门,把两家亲事算是退了。
佟氏得了信,长出了一口气。
徐妈妈在旁,念了声‘阿弥陀佛’。
王氏顺利把惠姐的亲事退了,那一千两银子钱自是从惠姐嫁妆里扣除,想那颗珠子,不免肉疼。
这一回,又让佟氏那贱人占了上风,气得晌饭没吃,躺在西暖阁炕上,夫君如今对她冷淡,无事不来上房。
这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偷鸡不成蚀把米。
越想越气,竟真的病了,请医延药,三房上下一片忙碌。
贾成仁听说王氏病了,也没过来,王氏更是郁结于心。
次日,佟姨娘去上房问安,进上房院落,就见出出进进的往来人等,一问,小丫鬟道:“太太病了。”
老太太打发单家的过来看看要不要紧,二太太也打发丫鬟送来上等血燕,给三太太补身子。
大太太和四太太也派人来问候,一时往来络绎不觉,没人提佟氏和惠姐的事,对王氏的病因,都心里有数。
王氏赔了东西,夫妻反目,心里更堵得慌,恹恹躺在东稍间,头上敷着条温水绞了的棉巾。
躺了两日,也不见丈夫影儿,把心冷了,丫鬟上来回说:“佟姨娘过来看太太。”
王氏一听,猛咳了几声,憋得脸都红了,趴在炕沿上就要呕吐,春嫣赶紧端过铜盆接着,王氏干呕得面色发紫,把病情加重,直烧得昏昏沉沉,日夜口中竟胡言乱语。
娴姐姊弟守着啼哭,被丫鬟婆子好说歹说劝回房中歇息
这日,王氏烧略退,头脑清醒了点,让丫鬟扶着半倚着,奶娘带着轩哥儿进来,轩哥儿见母亲已能坐起,跑过去,连声唤道:“母亲,这些日子吓死孩儿了。”
王氏看着儿子,把灰了的心,又活过来。
她不能去了,她若病死了,可就苦了她两个儿女,娴姐定了婆家,嫁过去不知是好是歹,没个娘家依仗,要受人欺负。
轩哥儿若落在后娘手里,那日子能好过吗?佟氏得宠可也扶正无望,娶个新人进门,必然视作眼中钉。
王氏想到这,挣扎着起来,心酸地笑着摸着轩哥儿的脸,道:“给娘争口气,好好念书。”
轩哥看母亲病重,心里难过,毕竟五六岁的孩子,抹泪道:“母亲放心,儿子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王氏一丝欣慰,心里好过不少。
又过了几日,王氏渐轻,虽没完全好利落,可也无大碍了,就挣扎起来,梳洗了,只要她在一日,就不能让小妾登堂入室,得了意。
丫鬟来回:“佟姨娘求见太太。”
王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打起精神,道:“让她进来。”
佟氏进门,行礼道:“给太太请安。”
王氏牙缝里挤出一句:“免了。”
那刀子样的眼神,佟氏只做不见,却屈膝跪下,拜了几拜道:“妾佟氏从前不懂事,常惹太太生气,太太海量,容妾自请离去,忘太太不计旧恶,对惠姐和祯哥照顾一二,妾感念太太大德。”
王氏听了,深感意外,不但不信,反疑这佟氏又出什么幺蛾子,板脸正色道:“此事与爷说去,我岂能做得主。”
佟氏没起身,平静地道:“妾只当太太答应了。”
王氏狐疑地眼神在她身上扫过,看样子这佟氏不像是玩笑话,心中徒然豁亮,身子也清爽了。
道:“是你自求离去,非是我逼你,你自个和你三爷说去。”
这正说着,贾成仁偏巧进来,看佟氏跪在地上,攒眉,扫了王氏一眼,不悦道:“这又是做什么?”
王氏病着这段日子,夫君面都没露,而今个却又明显偏着佟氏,王氏赌气低哼了声,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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