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仍然在奔跑的黑影中,好像隐约传来一声应和,但是没有人听清。
陈期被他拉着慢慢走,每一步都落在前面安辰的影子里。
原本被冲击的情绪和头脑,慢慢又恢复成下午沉闷时的清晰状态。
“安辰。”
“嗯。”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那男孩和女孩有什么不一样。”
“有啊……”安辰再次涨红了脸,脑袋垂下来声音也有些微弱,“我妈妈说男孩子可以碰男孩子的这里,但是不能碰女孩子的这里,不然就是……”
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咽了口口水,更小声的说:“不然就是,耍流氓。”
陈期茫然的看向面前雪白一片的小路,不知道该怎样和安辰解释自己心中的困惑,她所不解的男孩和女孩的不同,不是安辰说的这些。
但是安辰的脑袋已经快埋进雪里了,每走一步都垂的更深,他沉默的拉着陈期往前走,自从说了“耍流氓”三个字后就再也没出声。
陈期感到手心变得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他们两个谁的汗水。
“安辰,你说……如果我是个男孩子……”
安辰开口打断她:“你是女孩子。”
陈期耐心的安抚,也在努力理清自己的思路:“如果……我是说如果……”
安辰皱起眉:“哦。”
“如果我是个男孩子,会……会不会……”陈期眨眨眼,思路断在这里。
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子,会怎样呢?
察觉到陈期的沉默,安辰回过头,豪爽而仗义的拍了拍陈期的肩膀。
“你放心,你是个男孩子,我也和你玩,陆虎也和你玩,咱们三个还在一起玩。”
一大团无法分明的情绪堵在陈期六岁的世界里,而在这个世界里,安辰永远眼睛亮亮的看着她,看着她在情绪里挣扎,看着她理顺思路又张口结舌。
安辰像是一盏灯。
这盏灯每时每刻都在照亮陈期前行的路,他们相互陪伴,他们共同长大,但是今天陈期忽然发现,他们不一样。
不仅仅是她想不明白的男孩和女孩的不同。
而是更深的,她暂时说不清楚的一大段差距,横在他们之间。
她快走几步就能追上牵着自己手的安辰,但可能,那一段看不见的差距,自己一辈子都无法消除。
陈期忽然变得很悲伤。
她看着天真的、眼睛像灯一样的安辰,在心里沉默的摇了摇头。
安辰,那不一样。
男孩和女孩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你说,爱会消失吗”取自电影《星空》,十三岁的小美和六岁的期期对于父母的爱,有着同样的惶恐不安,只不过,小美的不安来自于即将离婚的爸爸妈妈,而期期的不安来自于重男轻女的长辈。
进入正题了,期期要长大和反击了。
第10章 甜食
20.
很长时间陈期都生活在一种莫名的恐惧之中,她从小在爱里成长,一直用乖巧懂事换取对等的宠爱包容,再将宠爱包容变成保护伞,得以温和平静地长大。
至少在过往的六年中,她从未面临过大的挫折、大的悲伤,以及大的恐惧。
那些她认为大人才会拥有的“大”的陌生情绪,逐渐填满了她小小的身体。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担心什么,日子日复一日的进行下去,她走到了在幼儿园的最后一个学期,爸爸妈妈仍旧每天要工作,安辰和陆虎仍旧每天陪着自己,幼儿园里许莉莉仍旧会找她的麻烦,仍旧,一切照旧,什么都没有变。
甚至所有同伴都还是曾经的身高,没有因为新一年的到来瞬间茁壮,当他们再次聚集到幼儿园的小院子里玩游戏时,陈期恍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也没有经历一个糟糕的新年。
今天和昨天长得一模一样,一切都像是复制粘贴的场景,只有自己像是忽然拔节的麦子,突然长大了。
只是安辰总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陆虎也跟着露出莫名其妙的眼神。
她觉得自己病了,病的很严重。
她有时候会忽然觉得委屈、有时候又忽然觉得烦躁,于是总是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发呆,周围玩耍的同伴越热闹,她越落寞。
陆虎有一次经过她,突然莫名其妙的跟她说。
“期期,你是不是老了,我奶奶说人老了就这样。”
纵使陆虎再通世事,他也还没有学过惆怅这个词。
然后因为多嘴被安辰追着打。
新学期的开始爸爸妈妈突然又变得很忙碌,直到开学第四天,陈期才在校门口见到来接她放学的妈妈。她朝着身后的林阿姨摆摆手,以最快的方式张开双臂冲进妈妈的怀里。
“妈妈!”
这四天的失落,也可能和消失不见得爸爸妈妈有关。
“想我了吧。”陈妈妈刚蹲下来,就听见小穆老师的喊声,于是又重新站起来。
“啊,小穆老师,我们期期没给您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一路小跑过来的小穆老师微微有些喘,她摆摆手,笑着撑起腰,“期期很听话,特别叫人省心。”
“啊。”陈妈妈摸摸陈期的头,“那就好那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