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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彦去世后,刘氏郁郁寡欢,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儿子孙少康身上。她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她的儿子。
    刘氏在家中建了佛堂,每日吃斋念佛,请求佛祖保佑康儿。她情愿折寿十年,来换取康儿的平安喜乐。
    或许佛祖听到了她的祈求,孙少康的身体一直很健康。他成熟了许多,承担了家业,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成婚多年,都没有子女。他也曾纳了几房姬妾,几年过后,膝下犹虚。
    幸得老天垂怜,他的嫡妻樊氏有孕,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婴,玉雪可爱,聪明健康。一家人直把他当做眼珠子来疼。尤其是刘氏,每天心啊肝儿的恨不得抱他揉进怀里。
    孙少康年近三十,方得此一子,给他取了个小名,唤作葫芦。他希望儿子可以福禄双全。可惜,好景不长,葫芦长到四岁上,好端端地跌了一跤,当即就没了气息。
    刘氏伤痛欲绝,大病了一场,还是听说儿媳樊氏再度有孕后,她才渐渐康复。她信佛,她坚信樊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葫芦回来了。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樊氏生下了一个女婴,漂亮灵动。那女婴额间生来有颗朱砂痣,是带着笑出生的。稳婆在她背上轻轻地拍了好几下,想让她号上一嗓子,可她却依然咯咯笑。稳婆急了,在她屁股上掐了一把,她才哇哇哭了起来。
    这个女儿的出生,减轻了孙少康的丧子之痛。他膝下只此一女,遂假充男儿教养,权作养子之意。他为她取名叫怀瑾,他对她给予了深切的希望。
    刘氏坚信这个女孩儿是葫芦回来了,对她百般疼爱,生怕她受一点委屈。怀瑾倒也聪明伶俐,不辜负刘氏的期盼。
    可是,这孩子越长,越教孙少康不安。怀瑾的眉眼不似孙家的任何一个人,反而更像当年在婚礼上惊艳的故人。
    孙少康压下这个可怕的念头,不是的,怀瑾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忧郁冷清,气质清雅若兰。而怀瑾活泼可爱,聪明灵秀,跟她全然不同。他想,定是因为他当年对不住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心理。他是魔怔了。
    有时,樊氏会指着女儿对他说:你看,这么好的孩子,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家小子。她丧子之后,才得此一女,将满腔疼爱都转移到了怀瑾身上。她说,瑾儿是她的眼珠子命根子心尖子肺叶子。谁敢伤害瑾儿,她就会跟谁拼命。
    孙少康很想问问妻子: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像一个故人么?可是,他不敢问。林如萱不但是他心中的痛,也是妻子一生都过不去的坎儿。妻子恨不得所有人都不记得那场婚礼。
    可能只有他跟林如萱的接触多些,才会有这样的怀疑。母亲和妻子都待怀瑾如珍似宝,她们在他成亲当天都是见过林如萱的。她们都没有疑问,或许是他想多了吧。
    孙少康闲来无事上街,被一个道人拦住,说是要给他算命。他自从确定了林如萱是鬼的身份后,就再也不敢算命。不是不信,只是不敢。他宁愿一步一步走下去,自己去探索未来的风景,也不要怀揣着真相忐忑前进。
    他不愿算命,婉拒了道人的要求。
    然而,那道人却在他身后叹道:好好的一个丈夫,偏偏是个绝户命。
    绝户有大小之分,大绝户是子女全无,小绝户是有女无子。
    孙少康似是受了诱惑一般,忍不住回了头。
    那道人却不肯与他算命了,道人一个劲儿摇头: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争也没用。你以为你请人改了天命,你有了子女,就能养得住吗?唉,借胎的借胎,讨债的讨债,都是命啊
    孙少康慌了:道长,什么,养得住?他的葫芦早夭,是他养不住吗?
    道人摇头晃脑:本就是福薄之人,注定的命中无子。还想妄改天命!哪怕是求来了,也保不住啊。他晃着手里的铜铃,越走越远。
    孙少康呆立在原地,福薄之人,命中无子?原来,原来葫芦早夭,是因为他没有做父亲的命。那怀瑾呢?怀瑾会不会也这样?
    孙少康心里不安,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怀瑾和那位故人有什么关系了。他只希望怀瑾可以健康长大。管她是谁呢?总归是他的女儿。
    樊氏注意到了丈夫对女儿的过度紧张,只当是他因为葫芦的死,心里有了阴影。
    在一家人的小心呵护下,怀瑾健康长大,出落得越发秀丽。
    孙少康心想,大约所有的美貌女子都是长相相似的吧,怀瑾跟她终究是不同的。
    一家有女百家求,刘氏作为祖母,千挑万选,给她选了一个出色的夫婿。夫家甚至同意,将来可以将幼子过继到葫芦名下,延续孙家的香火。
    孙少康渐渐放下心来,那个道士想必是疯言疯语。至于什么讨债之说,子女可不就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债么?但是,只怕天下所有的父母对这讨债鬼都甘之如饴,而且巴不得讨债鬼更多些。
    怀瑾出嫁的前一天,她在家中聆听父母的教诲,低眉顺目,极为乖巧。
    孙少康大致说了一些诸如要孝敬公婆尊重夫婿和睦妯娌之类的话,他对自己的女儿是极为满意的。
    怀瑾起身之际,抬头问道:父亲,你喜欢听竹轩这个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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