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厉鬼,就是妖孽。苍离帝君饶有兴趣地道,记得三郎说,你曾在东岳大帝座下学艺。不知东岳大帝都教你什么。
陈兮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教她什么?东岳大帝气质冷清,犹如高山上的皑皑白雪,她的胆子也只是敢拖着苏勒不放罢了。她哪里能近得东岳大帝的身?
东岳大帝闲来无事,的确曾指点过她。她那时沉浸在跟东岳大帝近距离接触的喜悦中,哪里还记得学的是什么?
她想了一想,慢慢地转着伞,无意间看见苍离帝君正瞧着她,大有非求个答案的意思。她只得忖度着说道:我其实是跟着东岳淑明后娘娘学的。
淑明后温婉大方,想把她教成一个仪态万千的姑娘,只可惜失败了。
苍离帝君不明真相,他点了点头:淑明后法术不低,教你自是绰绰有余。
陈兮嘿嘿一笑,也不好说明真相。
在去卫家的路上,陈兮尽量小心翼翼地与苍离帝君拉开距离。她心下不解,他身在天庭,连天庭的许多神仙都不认得,却偏偏对远在东岳的东岳大帝一家了如指掌。这当中是不是有些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
陈兮自幼熟读话本,想象力甚是丰富。不过是短短几息之间,她已经想象出了好几个版本的恩怨情仇,个个都是跌宕起伏情爱绵绵的。她在心中思来想去,颇觉得过瘾。她偷偷看看苍离帝君,突然觉得他悲情起来。
她想,如果有一天,她在东岳混不下去了,其实,是可以去找师兄的。她也可以写出曲折的命谱。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没了,就这样,掩面。
☆、长生术(二)
说来也怪,卫十三虽然性情大变,闹着要出家,但是对结发妻子却甚是尊重。看来在他心中,妻妾终归是不同的。
卫十三的妻子夏氏也是大家出身,端庄贤淑,对于丈夫的改变泰然处之。她每日孝敬公婆,大气自若。
卫太太琢磨着,或许儿子只是一时的兴致,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会淡了。她悄悄告诫儿媳,要夏氏好好照顾儿子,耐心等待。等璧儿想开了,也就好了。
夏氏微笑不语,态度恭谨,笑得温婉。
卫太太叹气,这么好的儿媳妇儿,儿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先是屋子里各种女人一大堆,忽略正妻;而现在,他倒是把那些乌七八糟的女人给撵走了,他却不近女色了。卫太太私下给了夏氏不少体己,希望她能担待儿子。
夏氏笑着应承,完美地像是世家大妇。在卫太太看不见的角度,她唇畔勾出一抹笑意。小事罢了,这世上,有什么是她担待不了的?
卫太太轻轻地拍拍儿媳的手,眼中的愁绪浓得仿若经年化不开的雾。
夏氏低眉顺目,云淡风轻,不着痕迹地抽出了手。
卫十三一袭洁白的僧衣,手持佛珠,忽略他浓密的头发,俨然是一个佛门弟子。他站在院子里的槐树下,低头默诵佛经。
陈兮站在卫家的房顶上,踮着脚尖张望。微风拂过,她的裙裾飞扬,身体几近透明,翩翩欲飞。
她听过佛祖菩提树下顿悟的,可没听说过槐树下参禅的。
她已经盯着卫十三看了很久了,可是卫十三看着很正常。没有黑云罩顶,不是鬼上身;没有祥光霞瑞,不是佛陀转世。这分明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子啊。
陈兮犹豫了一下,问苍离帝君:帝君,帝君,您瞧卫璧他正常么?
苍离帝君站在云端,眉目温和如画,轻声说道:他是正常的。
陈兮点了点头,略略放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苍离帝君开始渐渐信服。其实,除了他的原身是鸩鸟这一点,他还是不错的。
既然人家是正常的普通人,陈兮也没必要留在此处。她看了卫十三那么久,卫十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往这边瞥过两眼。
但是卫十三凡夫俗子,自然是瞧不见她的。他可能也只是心里奇怪罢了。
陈兮转了转伞:帝君,我们走吧?
苍离帝君眸中隐含笑意,身形不动:他正常,他身边的人可不正常。
什么?陈兮不解,谁?谁不正常?
本君为什么要告诉你?苍离帝君一拂袍袖,神色不变。
这一段时日相处下来,陈兮已经明白了,苍离帝君给她的回答有多少,全看他的心情如何。她偷偷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撇了撇嘴,不说就不说。反正这是她的事情,没指望他能给她透露多少。
午时将近,夏氏亲自出来唤卫十三进餐。她站在卫十三的不远处,垂首施礼,语气恭谨。
卫十三的身子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声音僵硬:知道了,劳烦夫人亲自来请。
夏氏身后的侍女掩了嘴笑:公子和少奶奶真是相敬如宾。
卫十三捻着念珠的手微微一顿,轻声道:有劳夫人。
夏氏温婉地笑笑:相公说笑了。
阳光疏疏落落洒在他们身上,斑斑驳驳,如梦似幻,宛若一对璧人。
陈兮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怪异,他们夫妻的相处还真是奇怪。莫非人一旦决定了要出家,就真的不要俗世的家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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