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陆彦的命到底不如闻澄枫那般硬,被掳来南越皇宫后,渔阳长公主刁难闻澄枫罚跪雪地中,导致男主高烧三日三夜不退。陆彦去太医署求药被拒门外,不得已想出潜进总管太监房里偷药的下策。
书中再后来的剧情就是虞清梧此时所见:陆彦的偷窃行径被发现,那群太监抓了他暴虐施以宫刑。
最终结局不过寥寥六字:失血过多而卒。
闻澄枫在醒后得知挚友的尸体被抛乱葬岗,成了一缕孤魂野鬼,顺带着就把这笔账记在了害他卧病高烧的渔阳长公主头上。
虞清梧转头朝内室看了一眼,虽然并不能瞧见里头情景,但……希望这一回能来得及救人。哪怕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从今往后不得不做一个阉人,那也比惨死了强。
只是不知道闻澄枫现在怎么想,该不会已经把总管太监落在陆彦身上的这一刀,归结为她的过错了吧?
那可不行!
她带御医来掖庭,本就是怀揣着目的的。但凡闻澄枫对她的憎恨未消,那么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她的意图就都没有达成。她必须要做点什么,绝不能坐以待毙。
虞清梧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睨着跪在门边的太监:“在后宫动用私刑,你们该当何罪?”
她嗓音素来清澈偏淡,再加上故意压得低沉,诘责起人来颇有几分威严,足够将三个太监唬住。惹得其中品阶最高的那位支吾解释:“奴才知罪,可这是……是陆彦偷窃在先,奴才也是按照规……规矩行事。”
“规矩?”虞清梧挑眉反问,“琴月,在宫中行偷窃之事,按规矩应当如何?”
她其实对古代的刑罚规则完全不清楚,也没法猜这本小说的作者有没有添加架空私设。这算是赌,赌一把对于偷东西的惩戒,没重到需要动用宫刑的地步。
幸好,她的运气还不错。
琴月一丝不苟背出宫规:“窃盗者,赃满五贯文足陌,处死;不满五贯文,杖五十;未遂,杖三十。”
陆彦明显属于偷盗未遂的范畴,左不过杖三十。虽也难免被打得皮开肉绽,但皮外伤总会有彻底痊愈的一天,比身体残缺、尊严残败,要好上太多。
那么,俨然就是这些个太监见陆彦和闻澄枫的身份好欺,故意把折磨他们当乐子了。
虞清梧不是原主渔阳长公主,见不惯狗仗人势,她心里憋着一股气儿继续问:“滥用私刑,又当如何?”
琴月言简意赅:“杖毙。”
虞清梧冷眼扫过跪在地上的人,淡声道:“那还不赶紧拖下去,别碍了本宫的眼。”
语罢,便有几位随行内侍和宫女上前去拉拽他们,全程面无表情,概是在原主身边伺候久了,见惯渔阳长公主动辄打骂罚人,早已对草菅人命觉得麻木了。
倒是三个太监陡然震惊抬头,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渔阳长公主手底的人命会多上自己一条,挣扎地想要甩开前来拖拽他们的人,连声求饶:“殿下饶命啊!是他,分明是他犯错在先的!”
“殿下饶命啊——”
虞清梧恍若未闻,懒洋洋道:“带走。”
哭天抢地的哀嚎声响彻院落,虞清梧唇线紧抿着,呼吸一次深过一次,强压下于心不忍的沉重情绪。
她杀人了。
不是渔阳长公主,而是她虞清梧,杀人了。
再也没有回头路,她真真切切活成了书中的一个人物。那么她就必须要活下去,才对得起所做每一件违心事。
而杖毙这三个太监,只是杀鸡儆猴。意在告诉偌大后宫,别以为闻澄枫是敌国人质,是被北魏抛弃的废太子,他们就可以任意欺辱。但凡谁猖獗得舞到渔阳长公主面前,都一样得吃不了兜着走。
直到太监尖锐的喊叫声远去,虞清梧才把视线投向闻澄枫。
少年跑出来得急切匆忙,没来得及穿棉袜,一双脚踩在破破烂烂的布鞋里,能看见冻紫的脚指头蜷缩着。但他的背脊却始终挺直,仿佛再大的风雪也不会令之弯折。
他和虞清梧差不多同样高,平视望来的漆黑眼眸如夜似海,不像一个十四岁少年该有的神情,让虞清梧连与他四目相对都需要勇气,说道:“依本宫看,也不必另找住处了。”
“正好瑶华宫还有几间空屋子,收拾收拾,这两天就搬过来。”
言下之意,便是让闻澄枫和陆彦与她住在同个屋檐下。
古有男女授受不亲之说,这诚然是不合规矩的。但虞清梧是谁,被皇帝捧在掌心的渔阳长公主,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不论再荒谬,她那昏庸的父皇都会一口答应。
而虞清梧之所以忽然改变主意让闻澄枫搬去瑶华宫,是因为方才陆彦之事让她意识到,只要闻澄枫被困在南越皇宫当中一日,受到的屈辱就绝不会少。哪怕没有渔阳长公主,也会有各个宫娥女官、太监侍卫……
别人的手脚她管不住,那就只能把闻澄枫护在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
只是面前少年听见她这话,一言不发的,虞清梧掀了眼:“怎么?你不愿意?”
“上一个忤逆本宫懿旨的人……”
“我愿意!”闻澄枫打断了她说到一半的威胁话,上前半步重复道,“我愿意搬过去住。”
这位长公主嘴上说着恶言恶语,可提及要他搬去瑶华宫的时候,眼底却盈盈闪着光,像是在……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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