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定心缓神后,虞清梧算是看明白了,大抵北地山多水少,这俩暗卫根本不会撑桨划船。
闻澄枫道:“由着他们慢慢琢磨吧,左右午后无事,就当是我们来游湖了。”
虞清梧叹气:“也只能如此了。”
“姐姐要吃莲藕吗?”闻澄枫问她,“这个时节的莲蓬新嫩,包括莲心都是甜的。”
虞清梧自然应好,又说:“还能顺带再采些荷花回去做芙蓉莲子酥。”
闻澄枫随即站起身,采荷花、摘莲蓬。
没一会儿,娇艳荷花与碧翠莲蓬便堆满了虞清梧身侧,闻澄枫便又挪动东西给自己腾出个位置。
他用清澈湖水将手洗净,捏莲子于指尖,轻轻用力,白嫩饱满的莲肉立马从青涩莲壳中破出。
“姐姐,我喂你。”他说。
音落,虞清梧唇上便点来一抹清凉。
闻澄枫手指压着莲子推进她舌中,一颗接连一颗,指腹温热便也似在唇齿间荡开。
一阵裹挟淡雅荷香的清风袭来,粼粼湖面水波不兴。身处无穷碧色接天的莲叶间,赏着荷花映日别样红,尝着莲子清甜不涩,让两人都生出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悠然。
虞清梧握住闻澄枫再次喂来莲子的手。
闻澄枫侧头瞧见她秀眉轻蹙,不禁问:“姐姐吃着苦莲心了吗?”
“没有。”虞清梧摇头说,“只是我突然想起来,这片荷风湖的荷花有没有主人?”
“如果有的话,我们不问自取,即为偷。”
她问完,没等到闻澄枫回答,便先听见木浆重重拍打水面的砸水声,夹带着一道盛气十足的怒吼:“是谁?是哪个小兔崽子偷了老夫的莲蓬?!”
虞清梧瞥了眼身旁堆积如小山高的莲子壳,顿时心虚不已,急忙对两名暗卫道:“你们划快些,快。”
她毫不意外地在下一瞬收到了一瓢荷叶水。
“……”她到底为什么会觉得这两人靠谱。
等等,不对,难道重点不应该是,她到底为什么要跑?
不问自取是偷,但如果付了银子便是购买。
虞清梧用手肘戳了戳闻澄枫的胳膊,问他:“你带银子没?”
闻澄枫回答道:“原本是带了的,可潜伏水底时揣那钱袋子太笨重碍事,就给丢了。”
他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一名老农已经撑着轻便木筏穿梭过荷叶间发现了他们,隔老远就大声嚷嚷:“好啊,原来是你们几个小贼,终于被我逮着了!”
“看老夫不打死你们!”
木浆应声砸入水中,拍打出巨大水花。
见状,虞清梧极其不厚道地躲去闻澄枫身后,让他独自一人承受被湖水扑了满面的滋味儿。
又连忙朝老农喊道:“伯伯别恼,我们并非小贼,只是先前不知道这些莲蓬是您的。”她解下佩戴手腕的金臂钏,抛向老农的木筏:“这臂钏大抵可以换六七十两纹银,就当我们向您买了莲蓬与荷花。”
老农捡起落在木筏的首饰,对着阳光左看右看,确实是足金料子,值虞清梧说的那个价。
但他还是气愤哼道:“给钱有什么用,这荷风湖里植的荷叶、荷花、莲蓬,还有下头埋在泥里的莲藕,都是尚食局钦点的东西,要送进皇宫的。万一哪天宫里的贵人需要一百株莲蓬,结果因为被你们吃了,凑不齐数。上头怪下来,这罪责谁来担?我可担不起!”
虞清梧眨了眨眼,原是需送进宫御用的。
她眉目流转看向坐在自己身边这位宫里头最尊贵的贵人,倏尔手指过去:“他来担,他担得起。”
“嘁——”老农满是不屑,“他谁啊?头发上还挂着水,当我看不出来吗,绝对是这兔崽子摘的老夫东西。”
闻澄枫哪里受过这般奚落,顿时眉眼耷拉下来,望向虞清梧的眸子盈满委屈与控诉。
虞清梧一时没憋住,唇间噗嗤漏出一声轻笑。虽没有太张扬,但从她一耸一耸的双肩颤抖可见忍笑忍得辛苦。
她是当真被逗乐了,又继续说:“伯伯若不信,我可以将他留下来做抵押。万一上头怪罪,伯伯就把他交出去抵罪,保准不会有事。”
老农见她说得这么肯定,不免产生动摇,将信将疑反问:“真的?”
虞清梧一本正经地点头:“自然是真的。”
“我把他给您送去?”
老农当然不可能真带走一个活生生的大人,既浪费他家粮食不说,瞧着也不像会干脏活累活的。最后只向他们问了个能抵事之人的名字,拿着虞清梧给的金臂钏撑桨走了。
待木筏远去,虞清梧再控制不住捧腹笑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明朗笑声回荡在荷池上空,抵入清新荷风。
眼角挤出两点晶莹薄泪,如花枝乱颤。
“姐姐。”闻澄枫在旁沉了脸看着她。
虞清梧深呼吸好几大口气,终于勉强停住笑,屈指拭去纯属笑出来的眼泪,声音微哑:“怎么了?”
她迎上闻澄枫凝望自己的凤眸潋滟出暗光,不完全是委屈,更多还有深不见底的如夜似渊,瞧得人心头一窒。
她又听见他低沉嗓音充满磁性:“把我留下来做抵押?还要把我交出去抵罪?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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