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道谢是应该的,但……
船长看着那名姑娘直勾勾的眼神,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诚然这两位年轻人为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可是这位高挑、漂亮的姑娘,始终眨着一双毫无遮拦的眼睛,她直面道格拉斯小姐的惨状,目睹所有人的惊慌,却没有展现出任何怜悯同情,以及其他常人应有的情绪。
就好像,好像这一桩杀人案发生与否,她都根本没放在眼里;好像死的是人还是一头猪,于她也没有任何区别。
他硬着头皮打破沉默:“好吧,谢谢你,小姐——”
罗赛琳:“罗赛琳,罗赛琳·波洛。”
她的姓氏让约翰逊船长与歇洛克·福尔摩斯都转过头来。
“罗赛琳·波洛,”福尔摩斯再次看向罗赛琳,“你是赫尔克里·波洛的外孙。”
罗赛琳:“嗯。”
约翰逊船长:“你是波洛侦探的外孙……那,那你妈妈是伊蒂丝·波洛?!”
罗赛琳茫然地看向约翰逊船长。
不然呢?我不是我妈妈的女儿,还能是谁的女儿啊?
这位船长真的好爱大惊小怪哦。
——当事人罗赛琳并没有相关意识,而约翰逊船长在听到“波洛”一词时,只觉得心凉了半截。
在寻常人眼里,大侦探波洛的名头固然响亮,但谋杀案、跨国犯罪集团之类的概念,距离自己的生活太过遥远。但歌剧与文娱项目可不是!伊蒂丝·波洛可是百老汇的传奇明星,她已经死去十九年了,可多少人家的墙壁上依旧珍藏着她的黑胶唱片。
约翰逊船长本人也是伊蒂丝·波洛的一位拥趸。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眼中招惹麻烦、没有教养的年轻姑娘,竟然是百老汇著名女星的女儿。
一时间,船长只觉得自己的双颊火辣辣的发烫。
而罗赛琳并不关心约翰逊船长怎么想。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塞巴蒂斯安·莫兰。自从福尔摩斯先生出现后,他就一直没再说过话。
但瞧着老福尔摩斯先生的反应,也不像是认识他。这足以证明,至少这位“莫兰”,并非当年空屋一案的莫兰上校。
至于歇洛克·福尔摩斯本人——
这个世界不存在柯南·道尔爵士,但华生医生刊登在杂志上的传记让“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名字广为人知,后来传记集结成册,甚至畅销到了美国去。
《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的侦探活跃于十九世纪末到二十世纪初,可如今已经是1925年了。据说退休之后的福尔摩斯先生,一直呆在乡下研究蜜蜂,甚至还出版过相关研究刊物呢。
是什么让他放下手中研究,登上了前往纽约的船?
罗赛琳看向他,福尔摩斯的目光也落在罗赛琳身上。
纵然步入老年,可歇洛克·福尔摩斯依旧有一双近乎咄咄逼人的眼睛。他能够看清一切的视线总是会让人退却,但罗赛琳不怕。一老一少对视片刻后,是罗赛琳率先发问:“华生医生呢,先生?他没有与你一起登船吗?”
“华生医生早年在阿富汗战争时腿部中过弹。”福尔摩斯回答。
“我知道。”
“那你应该明白,小姐,”侦探平静开口,“即使昔日的旧伤终会愈合,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它们将会在你年迈之时卷土重来。”
哦……
外公也经常抱怨,年纪大了之后膝盖总是不舒服。想来华生医生年轻时受过伤的话,难受起来会更厉害吧。
腿伤使得华生医生与福尔摩斯先生结识,而现在却成为了他紧随老友脚步的大问题。有时候命运可真会开玩笑。
“好可惜。”罗赛琳说。
福尔摩斯却深深看了罗赛琳一眼。
年迈的绅士上下打量面前的姑娘一番,用非常郑重的语气开口:“不,波洛小姐,我从来不认为华生医生是一个累赘。”
罗赛琳:“……”
她扬起嘴角,眉眼笑得弯弯,全然没有心思被戳破之后的愧疚。
“我很抱歉,”罗赛琳很礼貌地道歉,“是我失礼了,先生。”
“没有必要为你并不愧疚的事情道歉,波洛小姐。”
好吧。
福尔摩斯先生果真并不虚传,一切心思和掩饰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罗赛琳索性就不装了,直接开口询问:“Pourquoi vous êtes allé()à New York(您为什么要去纽约),有什么大案子必须你出场吗?”
说来也巧,一艘船上既有波洛的外孙,又有疑似莫兰上校的士兵,甚至连大名鼎鼎的福尔摩斯也要奔赴纽约。
要说纽约不出事,罗赛琳的名字倒过来写。
福尔摩斯先生只是戴上了自己的帽子。
洁净的黑色绅士帽遮住了他已然全白的头发,延伸出的帽檐也将侦探锐利的双眼藏匿起来。这让歇洛克·福尔摩斯看上去与寻常的英国绅士没什么区别。
罗赛琳暗暗有些惊讶。
在她的记忆里,福尔摩斯便是尖锐、睿智,以及锋芒毕露的代名词。但七十岁的福尔摩斯先生,却和所有的老者一样,懂得了“隐藏”。
“你呢,波洛小姐?”
福尔摩斯不答反问:“你又为什么想去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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