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威廉一开口, 血迹从他的唇瓣中吐了出来。
“终于。”
男人指了指虚空,又指向了自己的伤口。
“记住。”他说:“记、记住, 我的孩子。”
罗赛琳知道, 狙()击()步()枪造成的创口是无法救治的。
哪怕是莫兰没有命中要害, 她也很快放弃了紧急抢救。很短的时间内,威廉·莫里亚蒂紧握住罗赛琳的手就松弛了下去,落在地上。
血液泅透了卧房浅色的地毯。
她盯着威廉光芒消失的绿眼, 一时间有些茫然。
直至公寓的房门被踢开, 蒂亚戈紧张无比地冲了进来:“罗赛琳?!”
罗赛琳抬头:“我在卧室。”
蒂亚戈转向卧室,刚刚进门,就被室内的惨状吓了一大跳。
年轻的姑娘跪坐在地毯上, 她的长裤、她的双手上尽是迅速发污凝固的血迹。蒂亚戈上下打量罗赛琳许久,见她并没有受伤,才长舒口气。
“快走。”
蒂亚戈警惕道:“不要管死者了,既然出手的是莫兰,很有可能教授的其他手下就在附近。”
罗赛琳却摇了摇头。
“报警吧。”她平静地开口:“我不能走,威廉·莫里亚蒂是我的父亲。”
蒂亚戈:“……”
娃娃脸青年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他愣了愣,而后随即意识到,罗赛琳口中的威廉·莫里亚蒂,就是面前的死者。
“你——”
蒂亚戈蓦然瞪大眼睛:“那你……你……”
“去报警。”
罗赛琳再次重复道:“让哈金斯警探来处理这一切。”
这是罗赛琳能想到的,最为妥帖的方式了。
她不知道威廉·莫里亚蒂在这二十多年中过的怎样的生活,可罗赛琳大概能猜到,躲藏逃命的日子肯定不会多么好过。在阴暗的角落里度过这么久的日子,能为他恢复身份的,也就只有警察。
警探很快就到了,处理尸体,维护现场,然后哈金斯警探请罗赛琳和蒂亚戈到警局录口供。
杰伊·盖茨比到的时候,罗赛琳正在警察大厅等待蒂亚戈。
外面很应景的下了雨,盖茨比风尘仆仆的赶来,他的手中提着一把雨伞,大抵是走得太快,他裁剪得体的深色西装仍然为雨水打湿。
这倒是多少像个他想成为的英国人了,罗赛琳不合时宜地想到。
高大的男人眉头紧锁:“罗赛琳,你没事吧?”
罗赛琳:“我没受伤。”
盖茨比:“莫里亚蒂教授怎么会——”
“死的是威廉·莫里亚蒂。”罗赛琳言简意赅地解释:“莫里亚蒂教授的儿子,也是我的父亲。”
轻轻的话语落地,盖茨比却仿佛石化般僵硬。
很震惊吗?当然了,任何人在意识到伊蒂丝·波洛秘密情人的身份确认后,都露出了同样的神情。
二十年来,多少人都在猜测罗赛琳·波洛的生父是谁,今日有了答案,可答案却伴随着死亡。
“我很……”
盖茨比艰难地开口:“我很抱歉,罗赛琳。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任何安慰放在当下的场景都是徒劳。
然而罗赛琳却冷静地摇了摇头。
“没有必要。”
对于一名刚刚找回生父却又立刻失去父亲的姑娘来讲,罗赛琳镇定的有些可怕。
可是她真的感觉不到伤心。
一定要说的话,罗赛琳的感受就是……
好像是有人告诉自己,她从未谋面的一个亲戚死了。
事实也不比这个好多少。在罗赛琳有限的人生里,“父亲”这个身份就从未存在过。即使妈妈早就死了,她的名字,她的作品,她的影像也留了下来,伊蒂丝·波洛的故事仍然为那么多人津津乐道。
而“爸爸”对于罗赛琳来说,就是一个与她没有任何关联的名词。
盖茨比看到她平静的神情,蔚蓝色的眼眸里闪过诸多复杂情绪。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手中的雨伞搁置在一旁,然后缓缓坐在罗赛琳的身侧。
“也许死亡对他不是坏事。”
打破沉默的是罗赛琳,她清脆的声线放轻后,多少显得有些空灵。
红发姑娘学着威廉·莫里亚蒂临死前的动作抬起头,直视着虚空。
“他是故意的。”罗赛琳说。
“什么?”
“故意寻死。”她想了想,继续说:“如果他真的很聪明,就应该明白自己一旦现身必死无疑。即使没有莫兰跟踪我、在远处放冷枪,莫里亚蒂教授也不会放过他。”
“教授已经调查俄狄浦斯二十多年了。”盖茨比沉重地补充。
“嗯。”
这就是罗赛琳的意思。
难道威廉不知道这件事吗?他知道自己敌不过父亲和父亲的手下,所以才选择隐藏。
所以罗赛琳觉得,威廉是故意的。
“为什么?”盖茨比不解:“为何主动寻死?”
“为了提醒我。”
威廉临死前指着自己的伤口,对她说“记住”。
记住什么?他没说全,但罗赛琳懂了。
记住是詹姆斯·莫里亚蒂在她面前杀死了她的父亲。威廉用自己的死来让罗赛琳·波洛彻底与莫里亚蒂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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