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她本身便像是虚伪的化身, 没有谁能真正对她放下心来, 无论是她曾经的“朋友”们, 还是现在的“仇敌”们。
神代雀并不会觉得她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她只会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所以在面对再次出现的鬼舞辻无惨,也就是眼前的“阿郁”时,她又说出了曾经的那句话——那句在他们过去的相遇中,已经说过很多次的话。
“你身上有种很熟悉的味道。”
她当然会觉得熟悉,因为那本就是她一直牢记着的气息。而这样的说法, 对于神代雀来说,也已经是难得可贵的“坦诚”了。
只不过这种程度的“坦诚”,对于鬼舞辻无惨而言更像是戏弄。
于是乎阿雀又看到了“阿郁”投向她的眼神,那双眼睛里深埋的只有压抑着的颤抖,那既是憎恨也是恐惧,是无法改变、无法挽回的裂痕。
那是深可见骨、无法愈合的伤。
鬼舞辻无惨不愿忘记,神代雀也不愿妥协,哪怕她时常表现出一副低卑的模样。
但谁都知道,那并不是真的顺从,而是强者给予弱者的恩赐。但神代雀本身却没有这样的认知,她会觉得自己为了对方已经付出了很多,而得到的回报却是仇视。
这并不是她预料之中的结果。
阿雀觉得很苦恼。
她其实也明白,他们之间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存在着无法跨越的隔阂——这并非是来自种族的相异,而是来自天性的相斥。
所以他们注定无法重归于好——哪怕阿雀是真心觉得,她可以尽最大的努力去贴合他的喜好,可以为了他而做出变化。
这种发自内心的想法,对于神代雀来说,本就是一种改变了。
但仅仅一个人的改变并没有太大的作用,鬼舞辻无惨并不愿意……因为他总是无法满足,也总是无法甘心,他本能地排斥着生老病死,哪怕因为神代雀,他已经体验了好几次这种生与死了。
可时至如今鬼舞辻无惨依旧难以接受死亡的感觉——尤其他的死亡每次都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被人中途以绝对性的力量夺走生命。
这远比死亡本身更令他饱受折磨,他甚至仿佛能够看到自己的未来——如果他真的向神代雀妥协,就像她说的那样,和她重新来过,与她一同生活。
那样的未来,他只能看到一片血腥。
因为每一次的最后,当鬼舞辻无惨因死亡的逼近而不得不睁大了眼睛的时候,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神代雀的时候,他发现了很可怕的情况。
神代雀从来没有流露出半分挣扎,也从来没有表现出半分犹豫。
她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也对自己的周围、包括她所认为的自己的所有物,持有绝对的掌控性。
直到现在无惨已经很清楚,她绝对知道许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无论是他的每一次苏醒,还是在他苏醒的背后所蕴含的、不可告人的谋划,神代雀都了如指掌。
在很久以前的时候,神代雀仍然只是他手中的雀的时候,鬼舞辻无惨也曾用这样的态度来对待她,她的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里。
而那个时候,神代雀从不觉得屈辱,更不觉得难以忍耐。
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便来源于此。
在身份发生转变之后,阿雀仍可以顺应这样的变化,自然在亲手杀死自己“最喜欢”的人时,也能够面不改色。
但无惨做不到。
阿雀看到“阿郁”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张尚且稚嫩的脸缓缓地抬起脸来看着阿雀,陌生的面容上流露出的是熟悉的表情——阿雀笑了起来。
因为无惨似乎已经认命一般,直接放弃了强装镇定,也放弃了自己“阿郁”的身份。
无惨每次都在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或许神代雀只是随口一说,又或许一切都真的是巧合,她什么都不知道,自己总能找到翻身的时机。
——找不到的。
无惨已经明白了,找不到的。
“是啊,”站在他们身侧的小姑娘轻声说,“你身上,也有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阿雀笑得更高兴了,她眨了眨眼睛,握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手,说“她”变得更加可爱。
无惨很想把手缩回去,但阿雀抓得很紧,再加上“她”现在的力气,根本没办法对她的所作所为做出任何反抗。
坐在阿雀对面的童磨有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出来了一点——阿雀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叫阿郁的小姑娘。
“阿雀要把她带走吗?”
忽然听到这种问题的阿雀思考了半秒钟,上上次强行把人留在自己身边导致的结局再度浮现出来。
于是她换了一个角度继续思考。
上一次没有点明一切,“俊国”依旧会用那样的目光注视着她,让她深深地明白,他们永远也没法重归于好。
费尽心思去做无法挽回的事情,并不是神代雀的作风。再加上她太过理想而又不真切的想法,更会令她做出简单而又粗暴的举动。
她想和无惨在一起,但无惨并不想和她在一起,于是阿雀想用实力让他屈服——她知道在无惨眼里活着比任何事情都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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