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猫咪长出肉垫,尽量将脚步放得无限轻,就像第一次被李东吾牵着踩上那自楼梯蜿蜒而下的刺绣地毯,简直要退化成蹒跚学步的小孩,赤着脚将最扭捏的那一面暴露在他眼前。可如今,心是笃定的,用五年修炼来的一点老成,不知道被他看来是不是依旧像将大学校园卡放进新包夹层的大学生——尽管他现在执拗地只露出一截背影,我却再也不能卖乖地将手遮上眼去,说,猜猜我是谁呀。
想了又想,我还是在走过去,背靠着床边席地坐下去。
这是从未演习过的镜头,我和李东吾共处一间暗室之内,靠得无限近,却没有喘息、笑声与一遍遍桃色漩涡里的涨潮,甚至彼此视线都不带交汇的余地。我能够听到他病中肺部不健康的回音,却分辨不清曾经被我一拍一拍数得最透的心跳。以前我们会玩一种未被言明的游戏,我追着他的节奏,两个人只静静躺着,一张床上是不间断的呼吸起伏,我们就像是被女娲造人时便捏合在一起拆不开、打不散的一对,不是情人,不是爱人,只是熟到了做什么都不自觉步调一致的一家人——尽管那时我也充满宿命感地认清,他暗怀鬼胎,我包藏祸心,我们各有各的不致命却伤人的秘密。
我们分明挨得这么近,我们分明离得那么远。
“你还生我的气吗,叔叔?”绝无调情的意思,这曾总要伴随着一些快乐在舌尖拱火的称呼,如今却幽幽怨怨地从我口中柔滑滚出。我想,我已习惯与李东吾相处时用些讨好的心眼,慢慢的,使一切都显得像是在做戏,他倒心知肚明地受用着。
“我不想和你多说一个字。”他声音虽弱,却直截了当,像隔开一层厚障壁在我俩之间,“你也犯不着再来打扰我,我还想再多活几年。”
我被他这恶劣态度惹出些怨怼,将头重重往后一靠,正好抵上他僵着不肯转过来的后背上,竟明显能够感受到他迅速的消瘦,脊柱硬硬地往外凸,他现在真是中年失恋的惨淡模样。但却很难让我共情起来,我四舍五入也是失恋,住进暖气不足的出租屋,他还能暖暖和和地躺在郊外别墅任人伺候,我认得出,这床上的四件套是他买的那栋房子里的同款,再亲肤不过,怪我我走时忘记一卷铺盖一同带走,“你以为我愿意过来?要不是周秘找上门来,把你说得多么可怜,又把我说得不是人一样没良心,我用得着记挂你不放心,结果送上门被你说一顿?”
他立刻又一次向后一撤,动作太快,害我的头重重磕上床框,痛得很,他却竟不再心疼我——这是最让我崩溃的地方,连当初被他发现购房合同时,也未有过如此天塌了的感觉。就像抱惯了的睡偶突然被人抢去剪碎一样,他不会抚住哪怕只是蹭破点油皮的地方看个仔细——甚至没有翻一下身,只冷笑道,“他多事,你理他做什么?你这种没良心的小骗子,指望我给你什么好脸色?”
我忽地起身,近乎是喊出来的,“我没有良心?你硬摁着我要搞大我肚子就是讲良心?你要我看着你娶老婆再陪你继续睡就是讲良心?你李东吾的良心也太贱了吧!你还病什么病,你死了得了。”
我再也不会来,我再也不要见李东吾。
他一掀被子翻身坐起来,冲着我的背影有些气急败坏地吼,“陈了!”
我理你做什么,我永远不要再理你。就在我走到门边时,极尖利的划破空气的一声,飞到地上拦住了脚步。我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那隐约是白色的薄薄药盒,心想他不能是真得了什么绝症在服药吧,将信将疑地捡起来,那上面的一行印刷字和开封的包装却让我顿时怔住,动弹不得——我的手机里至今仍存着一个许久未被启用的闹钟,接连二十一天,定时定点,有一次在李东吾面前冒失响起,他问我大下午的定什么时,我嗔笑着打哈哈,猛灌自己一大杯凉白开,哎呀,人一天要喝八杯水嘛,我到点喝水了。他觉得我说的还有点道理,甚至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喝净了。
那是我留在房子里的,害李东吾只差请私人医生诊断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不孕恶症的优思明,我藏在衣柜抽屉深处的秘密,我对李东吾犯下的恶行的铁证,也是我说着,叔叔,爱你,给你生孩子好不好这些台词时,提示我正在演戏的道具。
“这是什么,你眼熟吧?”那具烧得发烫的身躯挟着怨气逼近,猝不及防直将我撞上冰凉的门体上,我们再熟悉不过的严丝合缝地贴合着,久违的,陌生的,乍冷乍热之间,我能够听到李东吾的歇斯底里,是低沉的,我想他会恨我吧,“你耍够我了吗,陈了?你就是没良心,你逼我的,你逼我做和你一样没良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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