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双手都攀着一点红的脊背,道:“……这狗孩子,踢我!”
这本是一件很温情的事情,可一点红听了,眉头却皱了起来,沉声道:“难受么?”
比起即将出世的孩子,他还是更在乎李鱼的感受,恶犬最在乎的东西,永永远远只能有一个。
李鱼心中一暖,已依偎在了他的怀抱之中,她伸手捏着他分明的大臂肌肉,道:“我不难受,你不要担心。”
一点红却并不说话。
这几个月来,他已见过李鱼无数次的难受了,最开始是吐的厉害,后来又什么都吃不下,彻夜难眠、惊厥……她实在是难受的够久了。
一点红看在眼里,疼在心中,简直恨不得替她受苦。
一点红沉声道:“我必不会叫你再受这苦。”
李鱼抱着他一只手臂,不肯松手。
孕中的公主不宜沐浴太久,因此才泡了小一会儿,一点红就抱着她出来了,换上衣服之后,他就抱着她回屋准备休息了。
李鱼身上,也被浴汤蒸的很热。她昏昏沉沉地被一点红放在床榻之上,隐约依稀感觉到他躺在了她的身旁,轻轻地把她揽入了怀中。
爱人之间,总爱搂搂抱抱的,人类拥有柔软的皮肤,或许也是为了去传递这种柔软的情感吧。①
一点红本不是个很需要睡眠的人,因为李鱼,所以才每日如此之早的躺下,然而他却是睡不着的,只是搂着李鱼,叫她能睡得更安心一些。
可今日李鱼却也没睡着。
过了沐浴所带来的那个昏沉劲儿之后,她忽然又清醒了过来,牛痘之事一直盘旋在她的脑中,叫她有些心烦意乱的,怎么也睡不着,但是又不想叫一点红担心,于是只能窝在一点红怀里,佯装睡眠。
半晌,头顶忽然传来一点红的声音:“怎么睡不着?”
李鱼身子一僵,道:“……原来你发现了。”
一点红无意义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习武之人,想要判断出一个人究竟是真睡还是装睡,哪有判断不出来的?李鱼呼吸并不匀长,他自然早就听出来了。
李鱼也没有说话。
一点红又道:“你不高兴。”
语气还是肯定的。
李鱼唔了一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李鱼闷闷道:“一点红,你知道最近我打算……打算防天花疫病的吧。”
一点红言简意赅:“嗯。”
李鱼又道:“我打算叫人主动染上牛痘,这样痊愈之后就不会再染天花了。”
一点红继续:“嗯。”
李鱼道:“我若叫你去……染那牛痘,你愿不愿意?”
一点红挑了挑眉,道:“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说的太过自然,一时之间,竟让李鱼有一点点的恍惚。
她涩然道:“你怎么答应的这么快,你就不怕我害你么?”
一点红轻笑了一下。
他有些讥诮地道:“刚与丈夫成亲,就打算谋害他?”
李鱼伸手,轻轻地用拳头捶了一点红的胸膛一下。
一点红闷闷地笑着,被她打了,也哼都不哼一声。
笑完之后,他才慢慢地道:“你不会害我。”
所以,她无论让他去做什么,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的。
一点红本就是一个十分偏激的人,他的爱并不平和,他的信任也是如此极端。
李鱼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闷闷地道:“可是,你信么?”
一点红道:“信什么?”
公主道:“信这种法子真的可以防天花疫病。”
一点红道:“我信。”
公主道:“为什么?”
一点红淡淡地道:“因为我信你。”
在她身上,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足为奇,区区一个牛痘,有什么不能信的。
这可能就叫……无脑的相信吧。
李鱼抱着他,偷偷地笑了,又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的腰。这点儿疼痛对一点红来说并算不得什么,他仰躺着,并不动弹,只是伸手抓住了李鱼的手。
一点红道:“你是因为近日回春馆的事情不高兴。”
他又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府中的事情他自然都是知道的。
公主沉默了一下,才道:“是啊……”
她嘟囔道:“若是他们都和你一样信我就好了……”
一点红的手臂紧了紧。
公主长叹了一口气。
一点红沉声道:“他们不了解你。”
没有人像他一样的了解李鱼了,即使是她之前有过的爱人,那陆小凤、楚留香,也不会像他一样的了解她。
因为除了李鱼之外,一点红根本就不想去了解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李鱼听了这话,却突然像想通了什么一样。
她愣了半晌,忽然笑了,道:“是啊……他们不了解我,所以才不信我的。”
她一直活在银州人的想象之中,事实上,她从来也都没有直面过百姓。
一直以来,李鱼一直都在有意识的让百姓去更爱戴她、更拥护她,她也实实在在地做了很多好事,因此银州人对她本就有很多份的信任。
但在种痘这件事上,这些信任却是不够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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