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夕阳还在燃烧,可能再过一会儿,就烧了干净。
群山在他身后,垂着黑黢黢的脸,缄默不语。
他站在光明里,白t黑裤,干净如当年。
第60章 曾忆昔什么都给你。
刹那间, 江月稠有些不知所措。她手指先蜷着,不自觉地慢慢松开,而后又微微蜷着……
她这是被求婚了吗?
就这么突然的……她被求婚了吗?
她连正儿八经的告白都没怎么经历过, 突然来了个求婚?
未免有点太突然了些吧……
田间地头的,长了很多草。
往后想到此时, 即觉得心动,却也觉得, 真是有点点草率。
一时间, 又不由地想到曾忆昔不久之前接的电话。江月稠遇到的好几次, 曾忆昔父母都是在催他相亲, 给他介绍对象什么的, 可能压力真的太大了。
“你家里很着急吗?”江月稠忍不住问。
“急什么?”曾忆昔没立即反应过来。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江月稠的意有所指, 低眸哂了声,“也确实, 有点急。”
“……”
江月稠在心里算了一下,曾忆昔比她大一岁, 过完年也确实老大不小了。
可她现在, 确实,有点没太做好准备。
他们也就去年秋天才遇到的,到现在, 一年的时间都还没到呢。
如果现在就将结婚提上日程了, 是不是有点着急了?像闪婚一样。
最主要的, 谈恋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快乐就好,别的什么可能都没那么重要。而结婚,却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意味着他们需要面对彼此的家庭,以及需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和义务。
后者复杂很多。
没得到江月稠的回复,曾忆昔也没催促。
他此刻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唐突。
风过田野,草蔓细细窣窣的响,虫鸣也此起彼伏的响,而填密他们之间的,却是沉寂。
浸在夕阳下的眸光,就这样划过江月稠的脸。像根小火柴蹭地划过擦火皮,火苗倏地就冒了出来,莹莹的一小簇,却能烧灼很多东西。江月稠脸上的那抹犹豫,也蹭地一下,像是烧灼了什么。他心头不受控制地,有了一点点的阻塞感。那点阻塞感慢慢升腾,最后堵上了嗓子眼。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这份沉默。
挺尴尬的,他竟也为沉默而尴尬了。
看似漫不经心地仰头,看似漫不经心地在看缭绕在天际的那几缕炊烟,在那很淡的几缕灰烟里,再慢慢悠悠地撇过视线,最后低下眼睫。
沉默良久,曾忆昔强装镇定地开口:“……没关系。”
拒绝,也没什么。
口吻很轻,究竟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她听的,他也不知道。
可能,更多的像是在安慰自己。他扯唇,轻轻笑了笑。
唇角虽是弯的,可沉下来的天色,都掩不住他失落的脸色,来去自如的风也吹不散他那微蹙的眉……
江月稠心里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但结婚的事,她现在还不能这么轻易的应承下来。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事业才刚刚起步,资产还是负的……结婚有点太早了。
往回走的路上,气氛俨然不如来时欢快。
积压的问题,确实是无法回避。
回到酒店门口,江月稠到底还是开了口,她轻轻喊了一声,“曾忆昔。”
但曾忆昔没有听清。
江月稠犹豫,最后还是伸过小指,轻轻勾起曾忆昔的手指。
夜空下,曾忆昔侧过身看她,淡淡“嗯”了一声,给她回应。
“我那会……”勾在他手指上的小指并没收回,江月稠顿了一顿,“不是在拒绝你。”
曾忆昔:“……”
刚刚比夜幕下远山还沉的眸色,此时却像是嵌进了万家灯火。
因为她的一句话,一瞬间的亮了。
“我是觉得,对我来说,现在谈结婚……”江月稠鼓足勇气,想把话说明白,“有点早了。”
她继续解释:“曾忆昔,我今年才研究生刚毕业,工作还在起步阶段,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现阶段,他们俩的差距很大。她需要一点时间,却追上他。
也不知道,曾忆昔以后会不会后悔。因为他的条件,是可以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姑娘。
酒店大厅灯火透亮,照清了她的脸。
曾忆昔也看清了她脸上的神情。那个聪明勤奋的江月稠,此时遍布失落与无奈。
让他心口微微一疼。
“你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江月稠低下脸,她声音也跟着往下低,小小的、轻轻的,一字一句都很艰涩,“我现在,没资格去结婚。”
一直以来,她都没有后悔过辞掉工作,脱产去读研。她为自己后来所遇到的那些人而高兴,为自己又学到了那些知识而快乐,但直到这一刻,她在沉甸甸的现实面前,还是像稻穗一样,被压弯了头。
她有一些后悔。如果她没有辞职,再在那个公司拼搏奋斗个三年,起码现在,不会再受物质困顿。
……但那样,她要是留在北城,也许不会再遇到曾忆昔。
可现在,让曾忆昔再耗费时间去等她,其实也很自私吧?
“可以。”曾忆昔伸过手,轻轻捧起她的脸,“江月稠,我们七老八十去结都行。”
他等。
等得起。
只要江月稠肯嫁他。
早晚有什么重要的。
憋了一路,听到这话,看到他这样的眼神,江月稠终于崩不住,眼角慢慢泛红。
曾忆昔轻轻扣住她的头,把她往怀里带了带,“那你这是嫌早还是嫌晚,总不能等咱俩百年之后合葬在一起,然后要什么不肖子孙给办个冥婚吧。”
“……”江月稠哭笑不得,“怎么就是不肖子孙了?”
“我随口说的。”
“……不能瞎说。”
“嗯。”
“你真的会等我吗?”江月稠忍不住问。
“干嘛不等。”曾忆昔哼了声,“说不定以后,我们结婚,国家还给发钱鼓励。”
“……为什么?”
“到时侯结婚率和离婚率要是差太多,”曾忆昔煞有介事的胡说八道,“那肯定要鼓励鼓励我们这些为爱献身的人,我们多正能量,值一个精神文明奖吧。”
“……”
“再过个十年,说不定又要给我们发奖金。”被自己逗得有些好笑,曾忆昔也笑出了声,“我们可能还要上新闻,接受各大媒体的采访。”
“这又是为什么?”
“模范夫妻,不得树立个典型,全国报道么?”
“……”
全都给他预言完了。
但他说的,好像对他们以后的生活,很有信心。
这份信心也传递给了她。
“那你正式求婚那天。”江月稠仰起脸去看他。
“嗯?”曾忆昔低眸接她视线。
“要给我买一束玫瑰花。”
“……”就这么点事?
“我想发个朋友圈。”江月稠吸了吸鼻子,有些委屈地道,“我也想秀个恩爱。”
她单身这么多年,基本都是被撒狗粮、被秀恩爱的那一个,最痛苦的,还一直都在往外随份子。
这几年愈发离谱了些,好多同学都结婚了。
曾忆昔好笑:“一束玫瑰花就能秀恩爱了?”
江月稠固执的点头,“能。”
“……”
“我这几年还随了好多份子钱。”想到这个,江月稠就很是肉痛。这几年,好多同学都结婚了,甚至还有孩子满月酒的也邀请过她参加,人不到场,心意却还是得到的。再加上她现在收入不多,每花一次钱,她都像是在剜肉……“我到时候,可要都收回来。”她小声叨叨着。
曾忆昔被她逗乐了,压着声笑,胸腔一颤一颤的。
“你别笑了……”江月稠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未免有点小市民了。
曾忆昔憋着笑意,缓声道:“那到时候是不是要考虑一下通货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