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个被怀疑的人,只剩下了她谢姮。
谢姮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缓缓抬手。
她的掌心忽然放出一道白光。
众人被她的动作吸引得看了过去,看清这是什么时,都猛地一惊。
这……这是血誓?!
若说有什么证明清白的方式,其实方法不少,但最直接有效也最有威慑力的方式,便是立下血誓。
可血誓的代价太可怕。
越是狠毒的咒,越会引起异象,对自身的修为产生反噬,一般人就算想要证明清白,也会采取其他更迂回的方式,给自己留一个退路。
而不是像谢姮这样。
直接立下天地间最狠的血誓。
干脆果断,毫不犹豫。
若违此誓,必将遭受天谴,灰飞烟灭。
谢姮她疯了吗?
就因为这件事,至于立下血誓吗?
四周一片哗然,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她。
这下谁都笑不出来了。
每个人的神情都变得无比严肃。
连树上的雪鸮都开始拼命拍打翅膀,发出尖利的叫声,恨不得立刻飞下来阻止谢姮。
就连谢涔之,也猛地转身,眯眸盯着她。
谢姮神色苍白,背脊仍旧笔直,她没有任何迟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一字一句道:“与其被人污蔑,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我不如立下血誓,以证清白。”
谢姮朝同样震惊的殷晗微微一笑,笑容苍白又倔强,“不如右尊使也一起立誓如何?”
殷晗:“你……!”
谢姮也不再搭理他,缓缓闭上眼。
她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今日他们就算没有证据说是她做的,就算涔之没有给她定罪,往后这样的流言,也仍旧会如影随形。
她谢姮光明磊落,做过的就是做过的,没有做过,就是没有!
她不想被人误会,更不想被涔之误会。
“我谢姮今日对天立誓,从未起过任何害人的心思,也从未有过任何害人的举动,我所做所为,皆是为了藏云宗着想,如有违背此事,我定——”
她话未说完,只觉手腕一紧。
“够了。”谢涔之握住她的手腕,沉声道:“阿姮,莫胡闹。”
周身的淡白色咒法突然破碎,发誓被打断,谢姮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涌,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往前一栽。
谢涔之立刻伸手,手臂从她腰间横过,将她往后一带。
谢姮就这么直接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谢涔之的怀里。
她一僵,意识混混沌沌,转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想起自己一身魔气,便立刻挣扎着站稳了,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仓皇抬头的时候,谢涔之已收回了手。
收手的时候,突然感觉方才碰过谢姮的手,有些不对。
湿滑,黏腻。
他猛地低头,只见一片血色。
谢涔之瞳孔一缩。
谢姮……居然伤得这么重?
冷风吹面,谢涔之蜷了蜷指尖,突然抬眼看向眼前倔强虚弱的少女,她今日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衣,那些血在身上看不明显,他再细细一瞧,这才发现,她竟一身是血。
她认错,辩解,反驳,立誓。
但从头至尾,她没有提一句自己的伤。
第7章 “谢谢你,白羲。”……
空气里隐约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是谁的血,不言而喻。
谢涔之不是没有见过她受伤。
身为陵山君,这身份地位自是在杀伐中得来,他剑下亡魂无数,战绩更是数不胜数,跨过那些妖魔的尸骸,方可成就如今藏云宗至尊的地位。
捡到谢姮时,他尚且年少,意气风发。
也是在遇到她之后,他才脱去稚气,从藏云宗宗主之子的身份,变为杀伐决断的陵山君。
所以那些流血的路上,都有她。
她不是第一次受伤,也在每次受伤之后,更加强大地与他一起并肩作战。
可以为除魔卫道而流血。
但今日!
今日她就在藏云宗,面对着同门,受伤至此!
谢涔之自认无情,从不肯为谁动情,但他也绝非是非不分,任由身边之人遭遇委屈之人。
“殷晗。”
谢涔之眼神冰冷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既然阿姮选择立誓,你既也是在场之人,不如也立誓如何?”
殷晗面色微变。
谢姮睫毛颤了颤,抬头看了去,似乎是没想到谢涔之会突然为她出头。
殷晗袖中的手捏得死紧,眼底掠过一丝不甘,但他断然不敢违背谢涔之命令,只能咬着牙,低头说:“属下遵命。”
“殷晗哥哥……”江音宁担忧地望着殷晗,又看向谢涔之,见谢涔之侧颜冰冷如雪,即使是她,此刻一时也不敢再说什么求情的话。
只能委屈地咬了咬下唇。
殷晗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手来,重复着方才谢姮的动作。
方才谢姮立下血誓,却被谢涔之硬生生打断,但此刻,谢涔之亲自令殷晗立誓,周围所有人噤若寒蝉,无人敢打断殷晗。
这便是他无端挑事的惩罚。
也是一场杀鸡儆猴。
殷晗说完整个誓言,血誓反噬到体内,他猛地吐出一口黑血,身子晃了晃,面如死灰地跪了下来,低声道:“属下知错。”
谢涔之神色冷漠,又沉声道:“日后,若尔等再敢无证据随意诬陷旁人,无论真相如何,便一律视为同罪,决不轻饶。”
周围众人忙齐声道:“属下遵命。”
做完这些,谢涔之才转头看向身边的谢姮。
谢姮也一直在看他。
从他开始惩罚殷晗时,她就一直这样瞧着他。
谢姮一直知道,谢涔之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未必是喜欢她的,但是他却会像今日这样,会为她作证,会说句公道话,即使他不曾偏袒她什么,不过是做个君上该做的事,阻止身边的人内斗,她也还是会喜欢上他。
她喜欢他,是有理由的。
若他是个卑贱鄙陋自私的小人,哪怕他再强大威严,她也不会喜欢他。
少女眸色柔软,如秋夜里一支暖烛,温暖明亮。
她只能这样望着他。
谢涔之只看了她一眼,语气稍显温和,“你已自证清白,回禁地疗伤罢。”
回禁地。
他太公正,往往也太冷漠。
她一滞,落睫一笑。
“是。”
谢姮脸色苍白,发丝被冷汗渗透,贴着额角,浑身上下都似泄了力一般。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树上的雪鸮尖利地叫了一声,从树上飞了下来,在众人头顶盘旋了一圈,也飞快地去追谢姮了。
殷晗还跪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盯着谢姮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感觉头上有什么东西,湿腻腻的,还有点难闻。
抬手一摸,他勃然大怒。
鸟屎?!
他杀了那只臭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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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姮还没走到禁地,就已经撑不住了。
白羲化为人身,焦急地冲上来扶住她,“主人,主人你怎么样?”
少年眉头皱得死紧,满眼担忧之色,见她唇色全无,额角冷汗淋漓,又愤愤道:“方才主人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伤得多重?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只知道怀疑别人,我看那个江音宁才是最可疑的,只知道躲在别人身后,陵山君应该让她也发个誓才好!太过分了!”
“白羲。”
少年脸色一垮,又悻悻闭嘴,“算了,我不说了,主人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