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一些零碎的记忆仿佛古旧的电影胶片一般噼里啪啦的闪过,陈子昂被突然冲击过来的记忆整的思绪一乱,一脸呆滞的定在原地。
幸好年轻小将早就习惯了自家三哥的这副样子,毫不奇怪的拉着他的手急急地去往了隔间。
“赶紧伺候我三哥更衣,把皇帝赐的铠甲拿来,给我三哥换上!”
小将刚进了屋,就对着屋里站着的两个健硕妇人大吼,一边又去往里间拿出了一柄黑乎乎的棍子,往地上一杵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显然分量不轻。
两位妇人一声不吭的围了过来,一件件衣衫麻利的套在陈子昂的身上,最后拿来一套明光白银战甲,一顶束发乌金冠,一双虎头朝天靴。
陈子昂只觉着身子被人来回摆弄,等再次从混乱中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一身打扮,伸手抬膝看了看一身披甲,摸了摸头顶金冠,虽然明知道自己这一世穿越的也是富贵人家,可心里面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因为透过对面的青铜巨镜,他清楚的看到自己现在的一副尊容。一个两眼呆滞、毛脸雷公嘴、面色焦黄、骨瘦如柴、身高不过五尺的侏儒正和自己做着同样的动作。
而且如果自己接受的记忆没有错的话,好像这人还有另一个毛病。
他扭了扭头,对着身后的披甲小将,也是这一世的五弟宋谕远张了张口。
“啊……啊达……阿达……。”
没错,自己这一世不但是个侏儒,而且还他、妈、的是个哑巴!
“三哥,你想说什么?”
宋谕远凑过头来,丹凤眼、卧蚕眉、唇方口正,额阔顶平,地格轻盈的英俊相貌让陈子昂突然升起一股妒忌之意。
“啊……啊啊……”
陈子昂闭上双眼,随意的啊了两声,反正你也不知道我说什么,你就死劲的去猜吧!你个小白脸!
“三哥,不管你想干什么,这个时候都不行了!姓董的已经到了我们家大门了,咱们要赶紧过去,要不然父亲又会责罚你我的,你也不想再次受到父亲的责罚吧?”
宋谕远眉头一簇,摇头急急道。
一股惧意本能的从心底升起,看来前身对这件事很害怕啊!陈子昂翻阅了一下记忆,看了看所谓的责罚,不由得嘴角一抽,原来所谓的责罚就是让自己的前身关在自己小院十日之内不得出来!
傻孩子,难道你不知道你这个小院一直没人看守吗?你想离开也没人拦着啊!
“五少爷,三少爷已经装扮整齐。”
一位妇人声音憨厚的响起,宋谕远把手里的棍子往陈子昂手里一塞,拉着他就冲向门外。
“滚开!让你叫个人都不行,要你何用?”
宋谕远一脚踹开小院门口跪着的一个奴婢,双目一瞪,青涩的脸上竟然透出一股冷冽的杀意!
“五少爷,三少爷睡觉的时候是不让人打扰的,奴婢实在是不敢啊!”
那奴婢匍匐在地上,浑身颤抖,声音更是充满了惧意。
这人竟然宁愿得罪小将的惩罚,也不敢打搅到自己的休息,这可真是赤胆忠心啊!
陈子昂习惯性的在心里默默吐了个槽,在脑海里翻阅了一下打扰自己休息之人的下场,不由得咧了咧嘴,真是好残忍!
“哼!早晚找你算账!”
宋谕远对着地上的人发出一声冷哼,再次拉着陈子昂的衣袖冲向远处。
迈过几进院落,一个高头大门映入眼帘,左右威猛的石狮张牙舞爪,两侧的兵丁笔直的挺立。
“到了,希望不会太迟。”
宋谕远轻轻舒了口气,松开了陈子昂的衣袖,整了整衣衫对着陈子昂招呼一声,迈步走进了大门。
‘看来这个地方还是没有镇南王府来的繁华。’
因为记忆非常零散而且混乱,陈子昂并没有准确的感受到自己这一世所住的太守府到底有多大,这一趟任由宋谕远拉着也是为了花精力记住道路,免得以后跟前身似的不知道东西南北。
进了大门,跨过中间矗立着一座假山的院落,两人依次进了厅堂。
大厅里两侧站立着五六人,各个一身锦袍,相貌不凡,也给陈子昂带来一股熟悉的感觉,看来都是这一世的亲人。正中坐着两位男子,右侧的那位面如冠玉,身体修长,年纪明明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却一副三十来岁的英俊大叔模样,正是这一世的便宜老爸,宋家的族长、霸下郡的太守,宋修!
“见过父亲大人!”
宋谕远双手抱拳,对着宋修行了一礼,又转头看向客人的方向。
“见过慰抚董将军!”
“好好,你就是有宋家麒麟儿之称的宋谕远吧?”
董将军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汉,身穿紫绣花袍,腰系骧玉环绦,脚踏绣金线青色朝靴,面目威严,一手抚须。
“正是谕远,董将军过誉了。我兄弟几个就我高不成低不就,哪是什么宋家麒麟儿?”
宋谕远脸色不变,恭敬地弯腰稽首。
“哈哈……哈哈……,就凭你这几句话,就当的麒麟儿三字!”
董将军哈哈大笑,又不目光投向宋谕远身后的陈子昂身上。
“你就是得到陛下恩典的无敌大将军吧?”
董将军话里带着笑意,却眼睛斜视,嘴角微撇,看来心里十分不屑。
可惜陈子昂丝毫没有理他的意思,双手交叉在胸前,两脚立个八字,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也是他的记忆里前身的一贯做法!
我不认识你,我就不鸟你!
“董慰抚,无敌大将军只是陛下的玩笑话,岂能当真?”
宋修笑着客气了一句,又虎着脸对陈子昂喝道:“孽畜!不是告诉过你今天会来一位尊贵的客人吗?怎么还是睡到这个时候,看来你又是欠打了!”
“哎,太守大人息怒,只是一个痴儿,何必为他置气。”
董将军笑着侧了侧身,又道:“我听闻你这三子恒平可是力能扛鼎!不知可否让本将见识一番?”
宋修转过头来,苦笑道:“不满将军,我这痴儿性子极倔,他不愿做的事,没人能勉强他。”
“太守大人也不行?”
“我也不行。”
宋修看对方有些不悦,又道:“不过我这痴儿和谕远关系不错,要不然我让他试试?”
“哦,那就有劳了!”
“客气,客气,应该的。”
两人拱了拱手,宋修再次转过身子看向宋谕远。
“谕远,你给他说说,让他把门口的那个鼎扛一下!”
“是,父亲大人。”
宋谕远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说话也没有刻意回避谁,声音也在正常的范围,陈子昂当然听得很清楚,这是真把自己当傻子了,你们商量这事是不是应该背着自己,至少也别让我听见啊!
还有门外一角的那个青铜大鼎,我本来还奇怪怎么会摆着这么一个玩意,原来那是专门用来溜我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