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只觉那句退下比他毕生听过的任何话都要动听,若不是时机不对,他恨不能涕泗横流跪地感谢。
“是。”小厮忍住心绪,恭敬答道,当下便想着离开,只是转身离开的步子才迈开一步,身后那贵人却发话了。
“等等。”
第7章 婢女玲秋 她……聒噪
上官逸叫住了那小厮。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适才落座之时,隔着窗纱隐约瞧见了对面的窗牖,竟是开着的。
双层薄纱掩去了里间人的面目,上官逸看不清那人的模样,而同样的,坐在对面的初璃也看不清。
“对面的窗牖开了,坐着的是何人?”初璃随口唤了位小厮问道。
三楼坐着的那都是贵客中的贵客,两端皆是举足轻重,谁也开罪不起,小厮哪敢说实话,只战战兢兢地回了句:“小的不知。”
“当真不知?”初璃悠闲地拨了拨茶水,可那神情冷淡,分明也不是什么愉悦的模样。
小厮被初璃那神情吓得立时便要跪下去,还是秋朔抬手让人退了下去。
“便这般好奇那人的身份?”眼见着初璃转了视线,那指尖一抬便想要施展法力去探,秋朔不由得咳了几声。
被那咳声制止,初璃释放那点微弱的法力又缩回了指尖,她偏着视线理直气壮,道:“罢了,一介凡人而已,身份为何与我何干。”
与此同时,三楼右侧的雅间里,上官逸也问了那小厮同样的问题,“对面是何人?”
素闻宫中皇子养尊处优,终日贵气,多半都脾性不好,这位九皇子也没差,动辄便是人头落地的下场,小厮惶恐不已,回话间已经跪了下去,道:“殿下,小的不知。”
同样的回答,只是这小厮却没有对面那位好运气,毕竟上官逸不是初璃,他身边还跟着侍卫。
上官逸身边跟着的侍卫唤作施陵,见主子不开口,他腰间佩刀立即便出了鞘,刀尖一横定在离小厮脖颈不到两指的距离,道:“大胆!九皇子在此,你竟敢胡言乱语!”
施陵刀尖再近,离那小厮脖颈的距离仅余半指,只消那小厮稍稍一动,这雅间便会血溅满地,施陵再次施压,道:“对面是何人?你如实回答!”
“小的……小的……”小厮被吓得僵着动作,可仍是抑制不住惊悚地微颤,眼珠瞪得浑圆,面目挣扎得像是要昏过去,饶是这样,他依旧回答:“小的不知,殿下!殿下饶命!”
上官逸微斜了目光,只一眼,施陵会意,便将刀收了回来。拉赫
“你。”施陵指的那小厮,又看了看雅间内的众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人应声。慌乱中那小厮爬也似的出了雅间。
雅间内一片寂静。
施陵躬身问道:“殿下,对面那人的身份,可需要属下去查探?”
“不必。连命都不在乎,查探那人的身份想来不是易事,无需节外生枝。”上官逸视线落在窗纱下压着的玉牌上。
余墨阁有规矩,拍卖之物若想要加价,便可将玉牌立于窗外,立一次便加价一次。
皇帝生辰将近,连月来上官逸为皇帝生辰贺礼绞尽脑汁,这余墨阁的压轴奇剑,便是他要赠予皇帝的生辰贺礼。
不管对面之人身份为何,只要不跟他抢夺这宝剑的归属,皆无需去管,但若抢了……
上官逸的眼神随着拍卖台的升起愈发冰寒,刺得拍卖台上站着的拍卖师都觉出一身冷意。
这秋意宜人的,怎无端起了凉风?拍卖师打了个哆嗦,陪着笑意看向周遭,清了清嗓子,道:“诸位……”
拍卖师拉长了音调,随着那一声落下,拍卖正式开始。
余墨阁三楼皆围着那拍卖台建造,因而所有人都能看清那拍卖之物,尤其是三楼,无论左右都是看清那拍卖之物的绝佳视角。
第一件拍卖的物品是一个玉镯……
除了压轴之物,初璃对这些拍卖物品统统无甚兴致,只瞧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靠回了椅背。
秋朔给她倒了一杯茶,道:“这场拍卖少说也要一个时辰,你且喝茶吧。这茶我尝过了,御前白芽,当属上品。”
既称御前,那便是上贡之物。初璃瞧了一眼,看在秋朔亲自倒茶的份上,饮了一口,味道有些熟悉,像是在府里喝过,初璃放下茶杯,道:“如你所言,这茶的味道甚好,不过,你身处皇宫之中,这茶是上贡之物,你不曾饮过吗?”
倒是没料到初璃会问这个,秋朔摇了摇头,语气很淡,道:“未曾。”
七皇子上官朔不参与皇权纷争,其生母出身平凡,至死不曾封妃,这样的皇子,哪值得皇帝赏赐些上贡之物?
“我忘了……”初璃轻声说了句。
秋朔没听清,问道:“什么?”
初璃捏着那茶杯,视线下敛,掩去了那锋芒寒意,道:“我说,我忘了,下界之前,应当让子枢将你的身份改了,否则这般憋屈的身世,我那时若是知晓了,是绝不愿你在人间多待的,一刻也不行。”
秋朔被初璃那神情逗笑了,他是被贬下界,身世如何早有注定,更改不得,“你这话倒像是我投生了个寻常人家,好歹是皇子,不受皇帝青眼罢了,衣食倒也无忧,无碍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