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巳时还未见起,是断然不行的。”
“谅在四小姐平日里的习惯,这起床时辰从明儿起每日提早两刻钟,直至四小姐做到卯时起。”
周娴此时刚醒,脑子还未开始转动,便被这一连串的话语迎头砸来,只得呆愣楞的望着许嬷嬷。
这谁?她怎么在这?她在说些什么?
片刻之后她一个后仰,又躺在了余温尚在的被窝里。
嘴里还嘟囔着:“怎的做了这等可怕的噩梦。”
立于床榻两侧的几个等着给周娴梳洗的小丫鬟见状,低头憋着笑,却没想惹来许嬷嬷的呵斥。
“这般喜形于色成何体统。”
“谁给的胆子让你们胆敢嬉笑主家的?”
“虽是说着四小姐学规矩,可你们这等伺候四小姐的丫鬟也应从旁听教,这般放纵让外人见了只会道一句四小姐育下不严。”
许嬷嬷点了两个丫鬟,继续吩咐道:“你去把四小姐扶起来,另一个负责撑起四小姐的眼皮,等四小姐什么时候彻底醒过来才可放下。”
两个小丫鬟望望在床上躺成“大”字型的周娴,又望望面无表情却让人心生胆怯的许嬷嬷,一时不知该不该做此等放肆的事。
许嬷嬷在旁继续呵斥道:“做奴婢的忠心是好事,可若是愚忠,与那蠢材有何异?”
严厉的语气吓得两个年纪小的丫鬟只得硬着头皮照许嬷嬷说的做。
周娴感觉到有人拉扯着她起身,便也不再装睡,挣开丫鬟的手嚷道:“好了好了,我起便是了。”
她还不忘朝着许嬷嬷狠狠地瞪上一眼,似是要用眼神杀死这扰人清梦的人。
许嬷嬷也不恼,不咸不淡地回着:“四小姐,断不可如此大呼小叫。”
周娴的噩梦至此开始正式拉开序幕。
她梳妆时,让丫鬟在发尾系上前几日从葳蕤轩觅得的纯金刻花铃铛,这样走起路来就有清脆悦耳的声响。
许嬷嬷却让人收了铃铛锁起来,在旁说道:“四小姐,穿着打扮应以端庄娴雅为主,不可太过张扬。”
她用膳时,见着桌上一色清淡的饮食,立即发泄了自己的不满,唤来桑竹叫小厨房重新准备她平日里爱的吃食。
许嬷嬷却阻了桑竹的路,在旁说道:“四小姐,早膳应以清淡易消化为主,不可太过贪口腹之欲。”
她去向祖母请安时,自老夫人院门口便蹦蹦跳跳着,似是一只轻快的燕子扑入老夫人怀中。
许嬷嬷却面无表情地在旁说道:“四小姐,步履应以冷静稳重为主,不可太过随性。”
气得周娴直接将头埋在老夫人怀中,三分真意七分假装地哭诉道:“祖母,这个嬷嬷好生严厉,娴儿不要,不要这个嬷嬷。”
“这也不让,那也不许,娴儿不要。”
“好端端的,怎的忽然让娴儿学起了规矩来。”
周娴就这么哭着,等着老夫人的一句应允。
可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反而是许嬷嬷在旁又出言规劝:“四小姐,断不可这般随意哭笑,有伤大雅。”
周娴眼角还挂着未掉落的眼泪,头也不回的盯着老夫人,盼着老夫人为她撑腰做主。
老夫人面色为难,缓缓伸出被年岁刻出痕迹的手,轻抚掉周娴的泪,似是不忍的开了口:“娴儿大了,也该学学规矩了。”
周娴不可置信的看着往日只要自己一撒娇便是天边的星星月亮也要摘下来给自己的祖母,怀疑自己听到的话。
她轻咬着嘴唇,等了片刻也不见祖母下令将许嬷嬷调往别处,终于确信祖母说的是认真的,右脚一跺,便冲出房门奔向大房院中。
进大方院门时还嚷着:“大伯娘大伯娘,这是哪里来的嬷嬷,娴儿不喜。”
可结果并未有何不同。
王怡君像往日一样温柔的扶着她的头,却没有像往日一样惯着她。
“娴儿是个大姑娘了,往后可不能再像这样放纵了。”
周娴不虞,之前怕吵着祖母,在大伯娘房中便没了那么多顾忌,上蹿下跳的吵着闹着要遣散许嬷嬷。
直到许嬷嬷带着一众因疾步赶来气喘吁吁的丫鬟们站在房门口,周娴也没听到王怡君松口。
不仅如此,她还从丝毫没有脸红心跳的许嬷嬷口中听到了不啻于五雷轰顶的话语。
“四小姐还是留些精力吧。从今儿起,便早起跟老奴学规矩,午膳后跟着大夫人学管家,至于这晚间,大老爷是个有学识的,四小姐不妨多多学学。”
“四小姐总不能,一辈子都是个孩子。”
第7章
大盛朝的规矩,凡太子即位后,其余皇子均需迁至封地居住,非召不得入大都。
但有一个人例外——当今圣上的胞弟,已故太后最小的儿子,晋亲王。
一则因太后在世时宠爱幼子,舍不得同幼子相隔甚远,这迁徙之事一拖再拖,慢慢地就不了了之了。
二来,这晋亲王是个贪好玩乐的性子,素来对政事是一窍不通,倒是那些吃喝玩乐的闲事分外上心。
让皇子迁都,为的就是远离权力中心,这晋亲王的心思又没放在这上头,自然也就没了迁都的必要,乐得在大都当个闲散王爷。
而晋亲王府家的嫡长女敏月郡主,将自家爹爹这性子遗传了个十成十,平日里就喜欢广邀好友办宴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