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秦王府也没得罪过什么人,这种事情,民不举官不究罢了。
几位姨娘自然都是知事的,这会忙忙应下,文夫人又说起纳吉之事,云家的名帖已经快马加鞭送到金陵来了,文家祖庙建在郊外,她预备早些回园子里,到祖庙那边占卜也便宜。
几位姨娘就更没有异议了,明儿端午是要回娘家的,等过了明日,留在府里还是到园子里,对她们来说都没什么。
文夫人见状心中满意,叫人取出几匹吉利花纹颜色稳重的料子来,道:“每人两匹,是给家里老人家的,代我给老人家问个好。”又对周姨娘道:“你明儿个要到你弟弟家里走走吗?”
周姨娘家本在扬州,父亲早逝,被母亲卖去做唱的,没等院里教出来,又被盐商府下养瘦马的挑去,刚满十六显露出几分娇艳模样,就被做人情送到文老爷府上。如今母亲已逝,家中只有一个弟弟了。
周姨娘脸色冷冷的,有些僵硬地摇了摇头:“多谢太太操心,不去了。”
“那也好,她们回娘家去,咱们两个在家听戏、吃席面。”文夫人温和地道:“正好你肚子也大了,有些禁忌我与你念叨念叨,嬷嬷说你未必听得进去,她们也不敢大管。”
周姨娘点了点头,扯起唇角笑了笑,这回是真情实意的,道:“多谢太太,都听你的。”
文夫人见状,也笑了笑,又命人将缝制的虎符也就是艾虎、小绒线符牌、五毒香囊都拿出来分了,还有几只小锦匣,每位姑娘一只,打开一瞧,里头五六枚指甲大小的翠玉打的小粽子。
锦心拿起一枚瞧了瞧,玉质不是顶好的,但节里戴着玩也足够了,难得做得精细,瞧着十分有趣。
她脑中恍惚闪过一串碧绿通透的小粽子,应也是如这般大小,用细银丝穿着,日头下冰冰幽幽的,似一汪水儿似的。
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她再要细想,却想不出那东西是在哪里见过,只隐隐记得那东西是自己的,但什么时候得的却想不起来了。
而且她也确信,如今她确实没有那样的小粽子坠儿。
见她拧眉,文夫人问:“沁儿怎么了?不喜欢?”
“没有,喜欢。”锦心道:“只是想起恍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样式的小粽子,再细想却想不起来了。”说着手指上那一枚举起在眼前细看,夸道:“做得可真惊喜,那上头绑粽子的绳结都跟真的似的。”
文夫人笑了:“这东西不难得,给你们带着玩的。用线络子一绑,明儿袄儿外头系上腰带,挂在腰上,走起路来一碰响声清清脆脆的,我幼时最喜欢了。要说还是金丝穿的华丽、银丝穿的雅致,不过想起来没几日,置办得匆忙,倒是来不及了。”
徐姨娘放下茶碗摇头轻笑道:“那有什么难的,这小祖宗喜欢,我把自己的坠子拆了也得叫她满意啊。”
在座众人听了都笑,未心扭过身来点点锦心的眉心,锦心美滋滋地乐,捧着一捧小粽子倾手倒回匣中,匣子底部细致地铺着绒布,翠玉碰撞发出清脆上香,泠泠悦耳。
回屋后徐姨娘果寻了一条银丝链子出来,将那些翠玉小粽子细细地绑住串做一串,手上动作精细极了,生怕哪个没绑住不甚遗落了。
文从林在旁闹着也要,锦心干脆叫绣巧又从箱子里翻出一条用来给她串金锁的银链来,将翠玉小粽子分出一半,徐姨娘无奈之余又觉欣慰,干脆叫人寻出些玛瑙珠、花型金锞子来,搭配着给二人每人串了一串,间以各色细纱扎出来的樱桃、粽子等搭配,花样繁多,叫人眼花缭乱,倒是鲜艳、新奇又好看。
不过……徐姨娘语气郑重地对文从林道:“林哥儿,这小粽子是太太命人打造出来,给姑娘们的玩意,你和哥哥都是没有的。你闹着要,姐姐才把自己的分你一半,你要与姐姐说什么?”
文从林一下扑到锦心怀里,软绵绵的一身奶香气,抱着锦心欢喜地道:“谢谢阿姐!”
锦心“咦——”了一声,显得有些嫌弃,文从林也不感觉受伤,俨然是已经习惯了的,仍旧欢欢喜喜地抱着锦心,锦心想了想,抬手像揉小狗脑袋一样揉了揉文从林的脑袋,敷衍地哄道:“嗯嗯,乖。”
看她不大有耐心的模样,徐姨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文从林道:“你与姐姐在这玩,乖巧些,不要惹姐姐生气,阿娘下去再看一下给姥姥的礼物。明儿咱们要去看姥爷姥姥,你们高兴不高兴?”
锦心拄着下巴慵懒地斜倚在榻上,闻言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继而猛地反应过来,矜贵地扬起下颔,微微点头:“我也思念外祖父母已久。”
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肉,锦心心里想的什么,徐姨娘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这会看着她欲盖弥彰的模样,徐姨娘想了想,抿唇轻笑道:“太太还吩咐人备了新鲜的五黄做节礼,你舅妈做这个的手艺最好,不过你姥姥应当还会预备你喜欢的吃食。”
见锦心美滋滋的小模样,文从林懵懵懂懂,下意识地跟着姐姐一起笑了起来,不过锦心好歹还有几分矜持,文从林就全然笑得偷到油的小老鼠似的,徐姨娘摇头轻叹:“我怎么生了你们这两个不叫人省心的。”
言罢起身下楼去,锦心与文从林对视一眼,又一起美滋滋地笑了起来,锦心还发出了可疑的“嘿嘿”声响,眼睛弯弯的月牙儿似的。
还是那句话,想要不猥琐,全靠气质撑。
婄云都觉着没眼看,但瞧着锦心这模样,又从心底由衷地感到欢喜。
绣巧端了果子露上来,对锦心道:“姑娘可收敛着点吧,等到了园子里头,院里就有教引嬷嬷跟着了。我听园子里的丫头说,太太请的教引嬷嬷甚严,姑娘您这样定是过不了关的。”
锦心想了想,更嚣张地斜卧下去,把文从林的小腿往自己脑袋下一放,一手支着头,神情慵懒。
文从翰不明就里地眨眨眼,乖巧地顺从姐姐的支配。若不是两个都是小娃娃,年长那个才到成年人腰高,这活脱脱是一副“醉卧美人膝”的场景啊。
绣巧无奈扶额,此时她简直分外理解方才徐姨娘的心情,甚至比徐姨娘还要无奈。
几个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对视两眼,默默把头低了下去。
婄云心中隐有些好笑,还有些熟悉感。不过此时男主人公与当年的不同,姿态也懵懵懂懂一派纯真稚气。不像当年那位,垂眸一笑间就能把主子迷得神魂颠倒。
玩闹一会,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小桔子悄悄探头一看,然后低声道:“卢妈妈上楼啦!”
瞬时众人各归各位,锦心乖巧地盘膝坐在榻上,把文从林往对面一放,二人抓着布老虎玩。
文从林小时候多少带点傻乎乎的好忽悠,他姐带他干什么都乐意,方才被虚枕着腿被迫拢在那里乐意,这会姐姐拿着布老虎逗他,也配合地笑着露出几颗雪白的小米牙。
卢妈妈进来一瞧,屋内俨然是一派其乐融融、姐友弟恭,心中十分满意,向锦心笑道:“姑娘,姨娘叫你下去选料子呢,说有两匹老爷带回来的官纱,倒是细密轻软,给您做两身衫袄近日穿正合适。”
锦心乖巧地点点头,露出加到好处的温煦而优雅的笑容,虽然这种笑意挂在来到这世上还没满六年的小姑娘脸上多少有点奇怪,但她身上就是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叫人能忽略所有的怪异,相信那一份矜贵优雅是生而带来的。
是自然而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东西。
徐姨娘实在是一想到明日回家就兴奋,她想给家人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怕人说嘴,只怕还要搬出大箱子来,好在后头还是控制住了,只将布料包好,又将吃食用大锦盒装着,命周嬷嬷先收拾到明日的车里。
然后便早早打发锦心与文从林上床睡下了,次日丑时末便精神奕奕地起了身来,梳洗一番,装扮整齐,一身新做夏衫,白绫立领袄儿下搭月色百褶裙,外罩一件水绿色绣红石榴花的纱衫,对襟领口上点缀的是银盘嵌珍珠盘扣。
颈子上一串浑圆净白的典雅珍珠,头发梳成坠马髻,一只银嵌红宝簪石榴花纹的钗梳,两朵石榴花斜斜插鬓,与一支缀着六条短细银丝流苏的掩鬓依偎在一处,耳边是红艳艳的嵌红宝耳坠子,保养得宜的白皙指头上带着银丝拧成细圈串着红宝石珠子的戒子,手腕上叮叮当当三四只细翠玉镯,打扮得妆容整齐,光彩照人。
锦心一眼瞧见,小嘴儿便跟抹了蜜的似的,对着徐姨娘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夸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直到徐姨娘半是娇羞半是无奈地刮了刮锦心的鼻子,她才把接下来酝酿着的“指若削葱根,口如含朱丹”1咽了回去。
多年来的经验告诉她,每当阿娘、阿姐、母亲这些人严妆打扮的时候,夸,准没错。
徐姨娘也疑惑锦心几时知道了这样多夸赞没人的诗赋作品,最终也只能推到锦心身边唯一一一个通晓诗书的婄云身上,心中既为锦心得了婄云欢喜,又对婄云更生怜惜。
若不是家中生了变故,恐怕这丫头也是被家里父母捧在手掌心上,当小姐养着的,怎会如当下一般,为为奴为婢。
徐姨娘原本还怕婄云因此心中有些别扭不快,但见她对锦心处处尽心,不免又有几分对她心态的佩服。
锦心与徐姨娘是相同颜色、相近样式的衣衫,不同之处不过锦心袄儿外罩着的是一件纱衣半壁,而二人衣裳上的花样一个是红石榴花、一个是白玉兰花;徐姨娘梳坠马髻,锦心梳着小发鬏,用两朵银丝珠花点缀。
锦心颈间是用细银丝系着的嵌红宝灵芝祥云纹银锁,腰上系着三指宽的素色腰带,系着水绿丝绦,挂着昨儿串起那一串坠子、五毒香囊、绒线符牌,手臂上还挂着艾虎,小耳洞里是白玉点红宝头的耳塞子,笑吟吟地站在徐姨娘身前,俏丽娇艳。
请安时文夫人也是这样说的,笑着夸赞道:“徐姨娘素日衣饰简单,沁儿也跟着少做繁琐装扮,今日你们二人做一式装扮,徐姨娘庄重些,沁儿娇俏稚嫩些,都好看。”
一时满屋子都是夸奖声,实在是徐姨娘素日都妆容素净,难得华装,更易叫人惊艳,锦心站在她身边,母女两个一式装扮,小的乖巧可爱,就更喜人了。
难得的是周姨娘竟然也夸了一句,虽不比梅姨娘引经据典诗词狂飞,也不必秦姨娘满心欢喜,却也称得上是真心诚意的。
徐姨娘一时几乎以为她是被什么鬼魂夺舍了,下一瞬又在心中连道罪过,妄议他人,实在是不该,不该。
第二十八回 “做女人的,千万不要自己……
因知道今日女儿带外孙外孙女来家, 徐姥姥一早起来,换上儿子祝寿孝敬的新衣,头上勒着流云如意福字缎包头, 身上是暗红卍字不到头纹底缎子绣福寿绵绵,发丝儿都用抿子蘸着刨花水抿得整齐, 乌油油一个发鬏结在脑后, 用银箍儿穿一只长簪别住, 打扮得齐齐整整, 面色红润体态丰健,俨然是一副儿女孝顺生活顺心的模样。
见她一早就在门口张望,有相熟的邻里笑着来打招呼:“老姐姐今儿不开铺子,是在这儿等孩子吗?”
“我家姑娘今儿带孙子孙女回来喽。”徐姥姥笑吟吟地道。
徐家房子不在民巷,而在商街。房子门面有六间, 二层门楼, 原是两家, 后一并买下做一家, 一侧三间是徐姥姥与儿媳操持的食肆,专做北方吃食, 另一侧开做医馆,徐老头与儿子操持。
徐姥姥勤劳肯干,吃食又做得干净味美, 这些年一路从养家糊口的小摊子做到临街的门面, 与女儿扶着丈夫养好了病,置办了屋室做食肆,后又盘下隔壁的房子做医馆。
生意做得不错,又有女儿帮扶,日子也算红火。给儿子娶了妻, 如今膝下孙男娣女有三,夫妻和顺儿孙孝敬,再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小小年纪自己卖身到大户人家的女儿了。
当年徐姨娘自己把自己卖了,换来几两银钱给家里过活,徐姥姥哭也哭了骂也骂了,却也知道那是家里剩下最后一条路了。
一家人千里奔波来了金陵,本是为了安身立命,可所剩银钱在赁了屋室后已不剩几何,儿子尚幼,丈夫病重,一家人生计都担在她身上,她在酒楼里给人洗盘子传菜,一月从头忙到叫不过落得几钱银子,夫君的药钱尚且不足,何谈安身立命?
丽嘉
她拿着银子,没去给丈夫买药,街上称了二两肉来,一刀刀狠狠地剁成了肉泥,包出一小瓯馄饨,端给了时年尚且八岁的徐姨娘。
她眼含着泪赌咒发誓:“你在那府里忍耐几年,不要出头,只好好地保住命,娘不求你能得贵人赏识出人头地,也不求你能拿多少银钱回来,只求你能挺住几年,等阿娘攒足了银钱,赎你回来。”
后来徐姨娘被文老夫人看重,在仍是文府大少爷的文老爷院里掌事,送回家的银钱越来越多,徐姥姥拿着钱办了食肆,家境逐渐有了回转,但有一分钱,她一文未动。
到徐姨娘十五岁时,她拿着二十两崭新的雪花银去了文府,那是她从小吃摊子做起,一文文攒下的银钱,给女儿赎身的钱,刚到钱庄去换了崭新的银子,带上给女儿的新衣裳,想要接回家,过上崭新的日子。
那钱徐姨娘留下了,眼圈红红不言不语的,文老夫人却没见她。傍晚时文府里送来几匹衣料和一对金镯来,衣料顺滑鲜艳,镯子也黄澄澄的十足十的分量,都是从前不敢想的东西。
徐姥姥听着文府婆子恭喜的声音,才知道原来两日前文夫人便做主叫她的女儿做了“大少爷”的房里人,那日是定好的吉日,文夫人遣人来送……纳妾之资的。
这些年来家境更佳,拿东西自家也拿得出来了,徐姥姥多想备下当年双份的礼登门摔在文府门前,可惜当年那位“文夫人”已经过世,而年的她……却没有那份闹到文府门前的底气。
徐姥姥站在门前,逐渐红了眼圈,与她说话的人见她方才还笑吟吟的,忽然变了面色,忙问:“老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一时不察,叫风迷了眼了。”徐姥姥抹眼一笑,徐老头不知何时拄着拐走了出来,站在她身边,按按她的手,老夫妻二人一同望着街头。
文家的马车来得很是张扬,一辆朱轮云纹青缎车,跟车的嬷嬷便有六个,前后还有护院家丁,另有两辆大车跟在后头,一路踢踢踏踏的。
徐家另外几口人也早已走了出来,半条街的人看着热闹,徐姨娘下车时裙角的荷叶边翻起,露出一点水绿缎子金线石榴花纹扣头的翘尖角绣花鞋,耳边用细银丝坠着、银石榴花形包着的红宝石珠儿一摇一晃间,便有百般雅致、千种艳丽。
徐姥姥撇掉老伴三步并两步奔向女儿,紧紧握住了徐姨娘的手,唤:“我的儿!”
卢妈妈从后头车上上前来扶着锦心,锦心灵活地下了车,牵住文从林的手,向众人行了礼,脆生生地唤:“姥爷、姥姥、舅舅、舅妈、表哥、表姐。”
文从林像模像样地跟着行礼,徐舅妈忙走进前拿着她们:“快到屋里去,妈一早就熬了花生酪,这会还热乎乎的呢,姑奶奶和哥儿、姐儿喝一盏,瞧哥儿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喝一盏下肚保准精神了。”
说着用眼神向四周示意,徐姨娘会意,用绢帕点点眼角,轻轻点头:“也好。”又忙吩咐人将备下的节礼抬下车来,并对徐姥姥道:“这里头有一份五黄并两匹缎子,都是我们太太交代带回来的,还有些节下吃食、竹簟扇子,又给您和月姐儿每人挑了一匹纱做衣裳,给您缝的包头……”
这头说着话,周嬷嬷便招呼人将东西从车上抬下来,众人拥簇着母女三个进了徐家。
周遭有新来的商户啧啧称奇:“这就是皇商文家的排场啊。”
“早些年还没这排场呢,咱们还说这徐家娘子命是好,可肚子不好,迟迟没个消息,十来年了也没个孩子。可这几年也是走了大运了,接连给文老爷添了一儿一女,瞧回家来的排场就大了,那些个丫头婆子小心翼翼的,可知这哥儿姐儿文家宝贝着呢。”有老邻里摇头唏嘘道:“都是命啊。”
“命好,也不过是给人做小的,瞧她那张脸,也没那个狐媚子的命,要不是侥幸有了儿女,瞧前几年回家那落寞样。”一个和徐姥姥年纪相仿的老太太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横纹与头上白发都比徐姥姥明显许多,可知日子过得不如徐姥姥顺心。
周遭人笑她:“人家可不就是命好,你们家小孙女儿生得倒好,可瞧着万没有徐家娘子温柔顺眼。你想把小孙女塞进人家里,人家还未必要呢。”
说着,都不理她,三五成群说着:“徐娘子带回来的那两个娃娃都好看,小的脸蛋肥嘟嘟的,大的太瘦了,倒不是有福样子,但瞧着真是……”
“有股子仙气,跟庙里画上的小仙女儿似的,再长几年,恐怕庙里画像上的仙娥都不如她。”说话的人摇摇头:“文家那样的人家,她家的姑娘怎么会没福气呢?”
“谁知道呢。”
这些人的言语徐家众人一概不知,只说一行人进了徐家院里,这房子到底也有三层,第一重是店铺门面,向里走一个小小院子,回廊连接前后,有一重黑油门做内仪门隔开,进去就是第二重。
两个院子虽打通了,大的隔绝却没改变,两边四列共有八间厢房,六间客坐两个梢间,中间原本两个房子的过道各有花圃,不过一面种的药材,一面种的葱姜辅料;穿过正中穿堂,上首各有三间大屋。
这房子如今是徐姥姥与徐老头住东边院,徐舅舅与徐舅妈住西边院,两家正屋中间建着一个厨房,素日家里的吃食从这里做,另一侧倚着房子建着小屋做仓房。
徐家都是勤快人,把院子收拾得干净整洁,徐姥姥拉着徐姨娘直往正屋坐去,徐寄月与徐白艿、徐白术自觉到厨房端花生酪来,徐舅舅徐太素先拉着锦心的手摸脉,徐老头拉住另一只手,父子两个眉头逐渐皱起来。
徐姥姥正满是心疼地与徐姨娘念叨:“几个月不见,怎么沁姐儿又瘦了这些?那杀千刀的女人做的事我们知道了,你爹爹哥哥都吓坏了,知道沁姐儿无事才安心,真是做损的人,她家里没有孩子吗?丧尽天良的,竟然敢那那种东西想往沁姐儿的口里送。”
说话时候,两个女人抬头往那边一看,见二人的神情,便是一急,徐姥姥忙催问道:“老头子,沁姐儿身子到底怎样了?你说个话啊,在这沉着脸算什么?……哎呀,都这会子了你还抻唷个什么劲儿啊,这可是你亲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