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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从林眨巴眨巴眼睛,懵懵懂懂地,抱着布老虎自己玩。
    十月末的时候,金陵落了雪,天愈发寒冷了,锦心夜里听着外头的风声便知道八成是下雪了,起来时恹恹的不大有精神,把身边这群人吓了一跳。
    婄云忙上手探她的脉,仔细把了一会,却无所得,无意间瞥见屋外的飞雪,似有所觉地抬头去看锦心的面色,见她皱眉抬手揉着眉心,这才了悟,心中轻叹一声。
    绣巧催促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婄云定了定神,道:“像是昨夜刮风,姑娘没睡好,这会可是心慌头疼?奴婢煎些安神养心汤来,您喝一盏好好睡下,睡一觉醒来便无妨了。”
    锦心摆摆手示意可以,又道:“叫茶房的人取一料熬去,你替我揉揉,头闷闷的,也不像疼,左右就是不舒坦。”
    心情也是莫名的压抑,她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婄云应了声,与绣巧冲桌上果盘里的柑橘使了个眼色,又看看屋里的炭盆,绣巧便明白了,到外屋唤了小桔子去后头传话,又来到桌前三两下剥开一个柑橘,将橘皮扔进炭盆里。
    柑橘皮的滋味苦涩,但燃烧起来便全然是清新气了,婄云又取了薄荷膏子来抹在指尖上一点点替锦心揉着太阳穴,见她紧蹙的眉心逐渐松开,才微微松了口气,在她耳边缓声道:“等回头寻足了料,倒是可以给您配一料安神香,这个天气熏寻常香料都不适用,安神香要有沉檀静神,还得用些滋味清新能压住火燥气的干花果皮,才合这时节。”
    锦心闭着眼,“你做主便是。我想饮些茶,用柚子兑着桂花蜜点吧,浓浓地点一盏来,前儿个不是送来许多果子吗?我记着里面便有好几个柚子。”
    绣巧应了一声,略带担忧地又看了锦心一眼,道:“我这就预备去,姑娘好生躺躺,我即刻回来。”
    下头的麦穗、小婵、小桔子三个小丫头点茶都点不好,婄云给锦心揉着头,这活还得绣巧去。锦心开口要喝的,她再放心不下,终究还是去了。
    待绣巧走了,锦心才问:“京里那边近日有甚奇闻没有?”
    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是很平静的,声音有些低,是怕守在外屋的两个小丫头听见。婄云听了却一下反应过来,低头见她安稳闭目神情平淡,心里一松,忙答道:“是有一封书信来,奴婢就随身带着。还有……青衣巷您说那院落一旁的院子里有人,是荀平。”
    “荀平?”锦心猛地睁开眼,目光有些锐利地盯着婄云,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神情。
    这对于主政多年修炼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文娘娘来说是很难得的,但对于文锦心来说,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叫她激动的消息。
    京中的书信,巷子里的故人,无一不告诉她,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她与婄云孤军作战。
    婄云点点头,眼中也带着几分笑:“正是他,我是悄悄看见的,他没看到我,但藏匿东西留线索的手法他一定认得。这书信封皮是贺主子的笔迹,奴婢没打开看,也不知您哪日会醒来,只能随身收着。”
    她说着,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卷着的新封来,细细展开,还取过锦心撂在一旁的手炉压在上头轻轻一熨过,将信纸压平整了方奉与锦心。
    锦心接过书信,她便起身来道了个万福,道:“奴婢出去瞧瞧绣巧点好茶了没有,姑娘您若是困倦了,便稍迷瞪一会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镇定放声,保证外屋里两个小丫头也能听到,见锦心微微点头,她才躬身退下,到门口时转过身去,将小屋北边镂雕隔断前的纱帐放下,又将门窗上的帘帐一一掩上,方才出了小屋来到外屋。
    婄云对麦穗与小婵道:“姑娘有些困倦了,我去瞧瞧你们绣巧姐姐,你们好生在此守着,姑娘不唤人便不要进去打扰,免得扰了姑娘的觉。”
    二人纷纷应是,锦心拿到书信心情好了不少,听到婄云说话的声音,还能分出神在心中感慨一下:果然有婄云如插一翼。
    贺时年的字迹对她而言自然是分外熟悉的,展信头列便是龙飞凤舞的潇洒字迹:爱妻锦心展信佳
    锦心唇角微扬,向下看去,贺时年与她说了回到幼年之后的种种,又将自己的布置打算粗粗说了一些,交代他从前的两个近卫、左膀右臂荀平和秦若也跟着回来了,荀平就留守在青衣巷中,有事尽管交给他去办。
    一封信的篇幅有限,也是怕如今还是个半大孩子的荀平被人劫了,信中对未来的布置写的并不完全,粗粗概述,也是除了锦心无人能够看懂的笔法。
    锦心瞧了,在心中推算一番,觉着倒是可行,虽然有些剑走偏锋,不难看出贺时年的急切,但他行事一贯如此作风,有占着“先见之明”,天时在身,人和可求,事情还是有准的。
    千余字的书信,正事只占不到半篇,剩下都是洋洋洒洒的闲话,例如在京中见了什么熟悉的东西、锦心喜欢的点心吃食,又说偶然在皇家猎场的山上见到一种野葡萄,酿酒的滋味应该是极好的。
    他描写极尽细腻温柔,锦心倒被他勾出几分馋虫了,一面看着,心中好像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唇角不受主人控制地扬起。
    书信的末尾,画风一改,整齐的楷体写道:一别近四载千余日月每日心中只二字矣想你
    锦心表情有些微妙的嫌弃,又感到有些甜蜜。贺时年是个喜欢煽情的人,偏生锦心不怎么吃这口,从前只嫌他说的情话腻人,如今时隔多载再见到,心里忽然感到有些酸涩,眨眨微热的眼,站起身来去寻笔墨回信。
    难得清醒一次,今儿醒来时因为冬日下了第一场雪。
    锦心出生在雪天,幼年时是极喜欢雪的,但前世病得最重乃至撒手人寰的时候正是冬日,只记得那年京都的雪很多,几乎日日都在下雪。如今回想起来,还能记着当时昏昏沉沉间耳边呼啸的风雪声。
    一次醒来又昏过去,一碗碗苦涩的汤药,带着浓浓苦腥味的吊命参汤,殿内一阵阵的哭泣声,这些都伴着风雪呼啸传入锦心的耳朵里。
    或许也因此,原本喜欢的雪便没有那么讨喜了。
    但如今身体虽弱却不似前世年只能卧在榻上起不来身,又在初雪之日收到了原本抱八分希望的来信,听着外头的风雪声便也没有那么心烦了。
    一点点研墨落笔,她前世下苦工练过瘦金体,但后来还是写楷书多些,如今腕力虚浮,幸而前世后来也已经习惯了手腕无力,有了写字时候偷懒的诀窍,受尽虽还写不太好,楷书倒是无妨的。
    头还是闷闷的疼,写完回信的时候锦心便觉眼前有些眩晕,抬手一摸就摸出有些发热,她于是明白——这是这具身体在示警,告诉她承受不住她继续“清醒”下去了。
    她平时只保留一半的神智都每日病病歪歪药不离口,若是强行坚持长时间的清醒状态,在这个季节,身体状况原本就不好的情况下,恐怕那就真是随时都能断气了。
    锦心想着,撇了撇嘴,坚持着将笔墨收了起来,墨迹吹干了折起,往手里一抓,转身上了床,然后用半是迷蒙带着困倦的沙哑声音唤:“婄云——”
    “婄云姐姐,姑娘唤你呢。”外屋传来小桔子的声音,她平时就是个叽叽喳喳的活泼姑娘,锦心身上若有个不好需要身边安静的时候,真是要憋坏她了。
    婄云连忙进屋来,见锦心卧在床榻上便知道她写完了,上前来伸手接过锦心手里的信,放入荷包中,又道:“绣巧的茶点好了,姑娘尝尝?”
    说着,绣巧便捧着小茶盘走了进来,将一只官窑梅子青的落梅纹盖碗递上,里头酸甜透着果香的一盏果茶,锦心半蹙着眉,倚着婄云堆起的暗囊就着绣巧的手呷了两口。
    真不是她懒得出奇,在这上头都分外怠懒,实在是身上真没什么力气了。
    婄云觉察出不对来,伸手一摸她的脉,便觉手下的肌肤不寻常的热,忙去触她的额头,入手便是一惊,“姑娘发热了,快去告诉姨娘,请闫大夫来!”
    “什么?!”绣巧一惊,见锦心饮了半盏,便将茶碗放下,起身来扶住锦心向后半躺半靠着,又掖了掖锦被,道:“可是受风了?昨夜里我记着窗户分明是关严实的。怕是前两日咱们林哥儿和徐老太太连着过生辰,姑娘陪了两日,累着了吧。”
    婄云面色有些沉,心里怪自己不够仔细,听绣巧这样说,只能道:“说不准。”
    她道:“姑娘也受了些寒,心神一也有些不宁,安神养心汤别煎了,等闫大夫来了开了药方再说。麦穗,你先去茶房,交代她们煮些姜汤来,好替姑娘擦拭手脚心。”
    麦穗也慌了神,听到她的吩咐便如有了主心骨一般,忙忙应声,跑着出去了。
    等闫大夫来了一看,说法和婄云差不大多,道好生安养便是,开了药方,煎出来时锦心已老老实实地睡去,徐姨娘用小银匙撬开锦心牙关灌进去半碗,用凉帕子敷着额头,守在她床边半日,随着她体温越来越高,心便揪得愈来愈紧,终是后来退了热,徐姨娘才猛地松了口气。
    文从林闹着要找阿娘和姐姐,周嬷嬷劝不过给带到二楼来了,再三嘱咐定不能在二楼吵闹。他也知道好歹,能看出些情势,品出情况不对,上来了就在锦心床边老老实实地一蹲,乖巧地用自己的额头去碰锦心的手。
    徐姨娘这会心神俱疲,提心吊胆的担忧一刻不敢放松,任是个铁人这会也累了,眼见锦心退了热,她也不阻拦文从林,只拍拍他的小脑袋,交代道:“一定不许闹腾,叫姐姐好生睡一觉,这样等姐姐醒来就好了。”
    言罢才反应过来她竟拍了文从林脑袋一下,心中不由叹道:可真是被沁儿带坏了。
    按照文府的惯例,初雪这日文夫人要命厨房备饺子在花园里赏雪饮宴的,不过今年她与秦姨娘都在安胎,锦心又发起热来,一想恐怕宴上也冷清,便交代厨房做了水饺送到各院去,便不必聚到一处了,自与孩子吃罢了。
    晚间饺子送来的时候锦心刚醒,她昏睡了近一日,醒来觉着头重脚轻浑身虚弱,脑子里一片空白,连睡前在干什么都模模糊糊地想不起来。
    听徐姨娘说她发烧了她还吃了一惊,见徐姨娘眼圈红红的忙安慰她,又顺手揉了揉文从林的小脑瓜。
    正巧厨房将饺子送来,徐姨娘知道她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里一定空空的,忙拉着她在外屋榻上坐了,交代人将晚膳摆在二楼,抬了一张条几与榻上的炕桌并上,娘仨坐了。
    随着饺子送来的还有肉丝烫饭与几样小菜,饺子有鸡汤的有酸汤的,锦心不大有胃口,略吃了两个饺子,囫囵咽下半碗烫饭,见她在那数米粒似的,徐姨娘便不住地叹气,也不说她了。
    不过用了晚膳,再睡一觉,锦心第二日便觉着好多了。
    她每逢季节交替都要病上一场,冬日更是易病,这些年闫大夫都习惯了,方子开得也得心应手,两剂药吃下去,锦心便觉身上轻快了些。
    这是常事不谈了,赶在腊月到来之前,秦老嬷嬷亲自将小孙女带了进来,小姑娘比锦心年长一岁,高她一些,小团脸儿与秦姨娘有些相似,脸庞白净净的带着笑,穿着身橘红的袄裙,系着橘红头绳——这是见主子第一面,讨个喜气。
    进屋来利落地给锦心磕了头,锦心端坐受了,命她起身,问她姓名年岁云云。
    秦老嬷嬷在旁笑道:“这丫头的名是浑起的,姑娘不妨按照屋里丫头的字辈给她改了,叫着顺口,人家看了也知道就是姑娘屋里的。”
    锦心屋里原来是两个“麦”字两个“小”字,都是锦心浑起的,这会便道:“就叫小玉吧,麦玉叫着也不顺口不是?”
    小玉又行了一礼,“谢姑娘赐名,往后我就叫小玉了。”
    锦心道:“成了,起来吧,别动不动就跪的,不嫌累我还替你累得慌呢。”
    徐姨娘无奈摇头,与秦老嬷嬷道:“我这四丫头啊,是最没规矩的。”
    “姑娘单往这一坐就浑身贵气,我瞧着比那些官家小姐好多了,若是姑娘还是‘没规矩’,外头那些所谓大家闺秀们怕是都没脸见人了。”秦老嬷嬷这话是发自真心的不是奉承,徐姨娘听得出来,眉眼间笑意愈浓,口里还要贬锦心几句,不能叫人看出得意来。
    锦心觉着这样多少有些无聊,架不住徐姨娘乐在其中,她这个做人女儿的也不能拆台不是?
    小玉的到来得到了大家的欢迎,麦穗、小婵与小桔子都是好脾气的,大家年岁相仿,也能玩到一块去。小玉的针线很不错,能绣出一尾活灵活现的橘红色小金鱼,也能用线打络子打出个小金鱼的模样,有这个特长能与小婵交流,她性子又好,在小婵的帮助下很快便融入了进来。
    冬月里天冷,锦心猫冬似的不爱动弹,她们几个小丫头每日起来也不过端个水盆捧个毛巾擦擦小屋里的灰,然后就没活了,被徐姨娘身边的大丫头们带着针线说话,嘻嘻哈哈的一天就过去了。
    小玉进来之前心里本还有些忐忑,怕主子不好伺候,怕屋里的丫头不好相处,结果没两日大家打成一片,她又时常能见到姑姑,便不怎么害怕,也不怎么想家了。
    婄云冷眼看了她几天,有日早晨从箱子里拿出一块尺头来交代她替锦心缝个荷包,把花样子也一齐递了过去。婄云素日虽也带着笑,可总让人心里油然地生出畏惧,不说锦心屋里这几个,便是徐姨娘屋里的那些丫头们,也会不自觉地对她流露出几分尊敬来。
    小玉对她就是又怕又崇拜了,这会拿着那块料子脸蛋红扑扑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小婵小桔子几个对视两眼,在后头偷偷笑了起来。
    绣巧替锦心慢慢梳着头,在铜镜里看她们一眼,锦心抬眼一瞧,没打算提醒她——她这会笑得脸上跟开了花似的。
    第三十四回 一包金锞子,这世上会担心……
    锦心定下的那个教引嬷嬷姓钱, 十四入宫,在宫里待了八年,也择菜择了八年, 在尚食局一干八年没挪窝,进去时候是末等粗使, 出来时因“多年侍奉, 勤谨无过”被晋为二等, 领赐银十两、锦缎两匹还乡。
    婄云看到这份履历的时候心中便道稳了, 这若真来个机警谨慎在里头混出脸面来八面玲珑的,她恐怕还得小心一段时日,免得露出马脚,还得想法子降服了她。
    不说对主子忠心耿耿肝脑涂地吧,好歹心得拴在漱月堂里莫要生出二心, 或者先尊敬老爷、太太、姨娘, 只听上头的命, 真把主子当好拿捏的小姑娘在院子摆谱。
    宫里的人精婄云见多了, 多半踩高捧低一双势利眼,媚上欺下, 身上又带着傲气,把自己是宫里出来的看得多不了得,文家不过皇商门第, 主子又是庶女出身, 真来了一个“精明人”,恐怕要不是看不上,要不是想把主子攥到手心里任她白玻。
    而这一位,就目前看来,应该还是挺好掌控的。
    在宫里最底层待得年头长了的人, 对上位者的畏惧是几乎刻到骨髓里的,不过……也怕物极必反。婄云的习惯是不会在得到结果之前先下定论,如今且等那钱氏入府来再说吧。
    几个小丫头倒是没有想到婄云想的这些,满心期盼地等着嬷嬷到来,那日端银耳羹的时候,绣巧听到她们几个凑在廊下叽叽喳喳,说不知宫里出来的嬷嬷是怎样的气派。
    绣巧秀眉微蹙,压下心中思绪万般,捧着羹汤入了楼中,奉与锦心。
    婄云在榻前陪伴锦心整理香料,这两个人对绣巧何等了解?何况如今绣巧也没修炼得千年狐狸滴水不漏,锦心直觉就察觉出她的不对,歪头看她一眼,从攒盒里取了一颗蜜饯与她,笑问:“咱们绣巧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告诉我,我给你找回来。……难不成是周嬷嬷骂你了?那我可没法子了。”
    她笑吟吟的,婄云也关切地看向绣巧,绣巧扯起嘴角一笑,摇了摇头:“哪有人给我气受呢。茶房今儿备的是桂花红枣羹,姑娘进一盏,暖暖身子。”
    锦心端过银耳羹,却未拿起碗中的银匙,而是随手撂在炕几上,倚着凭几拄着头,带笑看着绣巧,打趣般地问:“怎么,如今有事连我都瞒着了?”
    “绣巧不敢。”绣巧见瞒不过,叹了口气,只得如实道:“只是怕那位钱嬷嬷不好相处,人家是宫里出来的,也不知看不得看得上我们这些黄毛乡野丫头。”
    锦心噗嗤一下笑了,挑起绣巧的下巴道:“你可是金陵户籍,还乡野丫头,多少人想落户金陵还没有呢,普天之下,除了京都,哪个省府敢哪自己与金陵比较高低?况那钱嬷嬷户籍也是在金陵的,你怕这个作甚?宫里出来的自然高傲,可咱们家请她也不是供祖宗的,她若真眼高于顶不会出事,母亲断不容她。”
    “主子的话说的是,你转过来想想,如今人还没来呢,你先觉者她不好相处了,若是进来一处着,她倒是个和蔼好相处的呢?”婄云将香料一一收起,又将锦心膝上垫着的白毡取起来折好,笑着对绣巧道。
    绣巧摇摇头,“我也不是怕嬷嬷严苛,学规矩哪有不吃苦的呢,人家是宫里出来的,我们能受她两句教诲,都是托姑娘的福,她愿意罚我们,也是我们的福分。我只怕……”
    “怕她太傲气,看不上咱们家是商贾之户,拿架子给我脸子瞧,叫我受委屈。”锦心顺手揉了揉绣巧的脑袋,完全不觉着以二人的年龄身高的差距,做出这个工作来有多违和。
    她带笑歪头看着绣巧,一双杏核眼清凌凌的,微微弯着,眼里也带着笑。
    不知为何,绣巧总觉着,这一双眼注视着她的时候,她好像就被看透了。她的一切一切,在姑娘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是打小就在锦心身边服侍的,见过锦心爱娇贪吃围着长辈撒娇的模样,也见过她清清冷冷孤寂一身倚着窗望飞絮出尘的模样,印象更深的却是她初次向锦心禀报胡氏偷窃时,锦心眉眼泛着冷意,不怒自威的模样。
    她知道她的姑娘比寻常稚儿聪明灵醒,知道姑娘与常人不同,但她从未觉着这一份不同有什么不好的。
    她家姑娘,合该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若有人胆敢比姑娘还要聪明……那他简直是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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