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融为一体的代价是,从此以后,无论他的头脑是否清醒,理智是否存在,只要艾丝黛拉站在他的面前,他都将受到兽性的驱使和控制,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冷静克制的状态。
不仅如此,他还会失去教士的身份,十多年的信仰和修行全部毁于一旦。
但他的修行,本身就是一场笑话。
教士们保持贞洁,弃绝贪欲、情欲和宴乐,过着定时祷告、诵经、布施行善的生活,称颂神的全能和荣光,是为了博得神的喜悦,维护神的尊荣,成为神所悦纳的仆人。
他在十四岁时,就拿到了神学院的最高学位,知道颂光经的本质是教人赞颂神的伟大,顺服神的安排,感谢神创造的一切。
教士们远离女人,断情绝欲,是因为神只喜欢纯洁的人。
甚至有神学家认为,凡是没有弃绝一切私欲的人,都是与神为仇。
过去十多年里,阿摩司一直觉得,只要他一天是至高神使之首,就一天无法成为真正的男人。
他必须在神和艾丝黛拉之间做一个抉择。
但教士迂腐的思想告诉他,女人怎么能与神相比呢?
神创造了宇宙体系,使星体、季节、昼夜有条不紊地运行;人能呼吸,能活着,能感受到春夏秋冬的转变,能感受到天上阳光的温度,都是神的功劳,因为他在天上掌控万象。
作为教士,他不感谢神的恩赐就算了,居然把神和女人放在一起作比较。这是亵渎神明的重罪,即使他是至高神使之首,也难逃教众的谴责。
然而,他最后还是去了主祭坛的深处,希望能辞掉至高神使之首的职位,恢复世俗男子的身份。
他在神和艾丝黛拉之间,选择了艾丝黛拉。
阿摩司知道,当他失去一切权能以后,艾丝黛拉会像抛弃一条狗似的,毫不犹豫地将他抛弃,不会再容忍他种种亲近的行径。
但一边是他尊崇了十多年的神明,另一边是他深爱的女人,他只能如此选择。
谁知,他在主祭坛的金色海洋里,却只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他是神在尘寰的二重身。
——他就是神。
既然他就是神,他为什么还要弃绝私欲呢?
颂光经通篇都在教人顺服神。
神拥有至高无上、决断一切的权能。
那么,他现在允许自己能够拥有她,允许自己和兽性合二为一,允许自己利用洛伊尔的身份,卑劣地骗取她的纵容,允许自己对她燃起情焰。谁能反对他的命令呢?
没有人。
整个世界都是他的。
他从一开始就不受任何法则的限制。
是他给自己的限制太多。
艾丝黛拉眨了两下眼睫毛,不懂阿摩司要怎么和洛伊尔融为一体,直到她看见他的眼睛燃起属于洛伊尔的神志。
他垂下头,吻上她的双唇:“陛下,能感觉出来是谁在吻你么。”
艾丝黛拉刚要回答,却一下子不确定了。
她……不知道这是阿摩司还是洛伊尔。
阿摩司之前吻她的时候,不管多想撬开她的双唇,始终带着一丝理性的克制。
可现在,她却从他的唇齿间感到了独属于洛伊尔的粗暴兽性,似乎她是一头被他标记的猎物,注定死在他的喉咙里。
然而,当她抬头看向他时,却只能看见冷静、清醒、坚定的眼神。
这是独属于阿摩司的眼神。
“陛下,”他的头俯下来,贴近她的耳边,微微一笑问道,“猜出了吗?”
其实没有。
她随口说了一个答案:“你是阿摩司。”
“错了。”他脸上淡淡的笑意消失了,紫蓝色的眼里瞳孔正慢慢缩小,变得像针芒一样尖锐瘆人,流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嫉妒,“我是洛伊尔。你错了。我……我们要惩罚你。”
她上了他的当。
他们已经合二为一,无论她回答谁的名字都是错的。
也许,她该蹙起眉毛,一把推开他,终止这个不好玩的游戏,但她仅仅是穿了一件有点儿薄的晨衣,就让水火不相容的阿摩司和洛伊尔融合了。
她忍不住好奇,如果她和他更进一步,他还会继续堕落吗?会堕落到哪一步呢?
她并不在意贞洁,即使她的母亲和颂光经告诉她,女子在出嫁前失去贞操,会堕入地狱,她也从来没有在意过。
她不怕下地狱,只怕活着的时候没能顺从本心。
假如他堕落的最后一步,是与她交合。她完全不介意利用自己的身体达到这个目的。就算最终没能使他堕落,仅仅是满足了她对男欢女爱的好奇心,她也觉得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艾丝黛拉勾住他的脖子,凑了上去,反客为主。
他察觉到了她的主动,立刻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迎合了上去。
他一边扣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吻她,一边扯开黑法衣上从领口延伸到衣摆的纽扣。每一颗纽扣,都象征着至高神殿的一条戒律。现在,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扯掉了。
古时候一些偏激的教士,认为只有睡在山洞里,喝天然的山泉水,吃野菜和树根,才能彻底净化与生俱来的罪恶。
教士的第一条铁律,就是弃绝一切与肉身有关的欢乐,不管是口腹之上的欢乐,还是腹部以下的欢乐,都应该彻底弃绝。
可他无论是人,还是野兽,抑或是至高无上的神,都没能抵挡住想要与她共赴欢乐的诱惑。
他低下头,看着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分裂。
一半冷静,一半疯狂。
他既想伏在她的脚边,亲吻她微弓的赤足,又想扣住她的后颈,居高临下地进犯她。
究竟是谁主动的?
他突然回过神,一个激灵,感受到了她的存在。
那是一种特别的感觉。他想到了旧教的经文里关于女人的描写。她成为了他的“骨中骨,肉中肉”。
墙壁上的烛光蓦地熄灭了,屋内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他们慢慢锁合在了一起。有那么一刻,她就像画家笔下的维纳斯,浓密而潮湿的鬈发遮掩着她汗湿的身体。他终于体会到了传闻中最卑贱的欢愉。他看着她,仔细地欣赏她,品味她,就像从未创造过人类一样。他第一次知道了那些幽黑色苔藓的味道。如果他像崇敬农牧之神的人一样,俯身去亲吻那些黑色的苔藓,就会得到一些美味的露滴。
她是个不知羞耻的女孩,一旦他的某个动作让她觉得快乐,她就会蹙起眉毛,命令他一直重复这个动作,直到她承受不住或者腻了,否则他绝无可能继续下一步。
当蠢蠢欲动的毒蛇再一次游走于幽黑色的苔藓时,他与她都感到了难以形容的欢愉。她微蹙着眉毛,咬住下嘴唇,快乐地仰起了头。
他看着她那张因极度亢奋而微张的瑰色双唇,生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期望。
既然她如此兴奋,如此快乐,愿意和他体会最污秽和最原始的欢愉,是否说明……
她其实……也有一点儿喜欢他?
不是对待宠物的纵容,也不是棋逢对手的欣赏,更不是想要玷污神明的愿望。
仅仅只是喜欢。
阿摩司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闭上眼睛,甚至希望洛伊尔在她心头的分量足够大——只要能得到她的喜欢,他可以永远容忍洛伊尔的存在。
他愿意放弃自己的冷静和理智,任凭兽性在每一根血管里驰骋、膨胀,灼烧他的血液。
只要能得到她,他不介意自己变得冷漠又粗暴。
然而,当他低下头,看向她那因欢愉而蒙眬的眼睛时,除了欢愉,居然什么也没有看见。
她没有看他。
她的蹙眉、咬唇、欢笑、轻声尖叫、主动迎合,都不是因为他,而是为了满足自己。
当他心跳加速,深陷在欲念的烂泥塘,为这次亲密无间的接触而悸动不已时,眼中、心中、脑海里都是她。
他恨不能将她此时的模样刻进心底。
她的眼中却只有旋转的天花板、窗外的倾盆大雨。
她甚至注意到了自己挠破了沙发的皮面,都没注意到他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不知为什么,阿摩司有一种错觉,哪怕此时与她结合的是一头令人憎恶的半人马,她也不会在意。她在意的是欢愉,并不在意给予欢愉的人。
在身体上得偿所愿,他明明应该高兴才对,心脏却仿佛坠入了冰窟。
她喜欢上了这种感觉——以后当她有需求,而他却不在她的身边时,她极有可能去找别人解决需求,而这个“别人”,很可能是一个英俊、粗野的农夫,一个强壮、忠诚的骑士。她没有道德,没有感情,不会在意与自己交欢的究竟是谁。
极端的嫉妒之中,他想尽办法压抑的神性出现了。
神性是什么?
是纯洁、公义和仁慈吗?
这是信徒对神性的定义。
真正的神性是独裁、权能、荣耀。
任何一个研究神学的人都知道,神的权力和荣光不容置疑,只有神才能统治并掌管万物,他是比帝王更加可怕的独裁者。凡是离弃他、悖逆他、不顺服他的,都将沦为魔鬼的俘虏。
冷漠、自私、粗暴才是他的本性。
他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本性呢?
昏昏沉沉间,艾丝黛拉感到自己的后颈被一只大手重重地扣住了。她被迫仰起头,对上了他冰冷却充满欲念的双眼。
他冷冷地盯着她的眼睛,眼神如此漠然,要不是她仍能感到那条欲望之蛇的存在,几乎要以为他想要中止这个快乐的游戏了。
“怎么了?”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他保持着冷漠的沉默,吻上了她的唇。
艾丝黛拉眨了眨眼睫毛,有些莫名其妙,刚要继续追问,忽然发现窗外的暴雨停了。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走了。
教士们喜极而泣,爆发出一阵欢呼,紧接着欢呼声就卡在了喉咙里——乌云散去,出现的却不是晴空,而是压抑、阴沉的黑夜。
她的注意力都给了外面惶恐的人群,完全没注意到他视她如己物的目光。
第61章 你是一只乖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