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心中酸软,似滚了刺球,密密麻麻的痛,他将身上趴着的姑娘整个环抱住,轻轻拍着她的背,“不是你的错。”
她那时候还那样小,她根本不知道郜洲会出现战事。
“我知道。”顾璟浔往上拱了一下,对上他的眼,“也不是你的错。”
他们都没错。
她被接回王府之后,桓亲王不止一次用怨愤的眼神看着她,质问她为什么要劝她的母亲去郜洲,他说是她害了她的母亲。
顾璟浔有两年的时间,夜夜陷到郜洲的梦魇之中,不得安宁,可是后来,她不再相信那些话了。
错不在她的。
七年前的郜洲,她母亲完全可以逃走,只是她选择了把她托付给封家人,自己守在城门。
顾璟浔依偎在惊蛰怀中,像与他连在了一起,那些无形的创口,有了想贴相合的滋养,慢慢地痊愈,忆起时再不会疼痛。
凉夜久长,拥抱的两人却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浔儿。”不知过了多久,惊蛰忽然开口,像是压抑了太久终于得见天光,声音沉沉如击钟磬,“我爱你。”
顾璟浔恍惚几许,倏然弯着唇笑起来,凑上前刚好亲到他的嘴唇,“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一遍。”
“我爱你。”
“……”
第二日,两人早早地就起来了,夜里顾璟浔拽着惊蛰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爱她,以至于一早起来,两人嗓子都有点干干的。
惊蛰抱着顾璟浔帮她洗漱好,又去小厨房亲自熬了一份百合蜜枣汤。
等他端着汤盅回来的时候,恰好见姚嬷嬷正引着一道熟悉的身影往院里走。
惊蛰走近了,那人回头,见到是他便笑起来,“我正要找你。”
惊蛰稍微一顿,倒有些意外霍时药会来访,自抓了裴彻之后,他已经好些日子不见踪影。
惊蛰朝他点点头,端着汤迈进门槛,等身后的人走到身侧,才问:“立夏怎么样了?”
霍时药答道:“伤得有点重,我已经派人将他送回半武山了,估计要养上一段时间。”
知晓惊蛰不喜听到他提渠门,霍时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往惊蛰身前凑近,对着他手里端着的汤羹一嗅,“好香啊。”
惊蛰手往旁边躲开,轻轻撇了他一眼。
霍时药好似没注意到他那冷冰冰又嫌弃的目光,转着眼珠上下不停地打量他,口中啧啧:“你这日子过得倒是春风得意。”
惊蛰没理他,推门之前停顿了一下,扭头道:“你在外面等着。”
霍时药:“……”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你就……”他语气不忿,还没絮叨完,惊蛰已经进去,并把门关上,差点撞到霍时药的鼻子。
廊下一阵冷风卷来,霍时药打了个哆嗦,看着紧闭的门房,兀自闷气。
习武之人耳力极好,他站了没多久,自然听到屋里惊蛰哄人喝汤的声音。
要不是声音熟悉,霍时药都要怀疑里面的人是不是惊蛰。
他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扭过头捂着耳朵往廊下一蹲。
姚嬷嬷进来看到他这毫没形象的样子,面不改色地上前,“霍公子先到暖阁里歇歇吧。”
霍时药站起来,撩撩衣摆,“有劳。”
他跟着姚嬷嬷进了一间暖阁,没等太久,惊蛰便到了。
霍时药哼笑着揶揄,“怎么不多温存一会儿,我又不着急。”
惊蛰对于这种话题,向来上是不回应的,他关上门,坐到了霍时药对面,“你有什么话快些说。”
青年脸上并无不耐,只是霍时药却觉得,他要是再磨磨唧唧嘴欠下去,惊蛰应许会把他赶走。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霍时药见他一点招待自己的觉悟都没有,只好自己给自己蓄了一杯茶水,“而今勃辽王虎视眈眈,谭正明随时可能反骨,东琉与南襄终有一战,今上有意与北绕联合,共敌南襄,已经准备好了派使团赴北绕说和,我打算跟着去。”
惊蛰拧眉,“你去做什么?”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清明的事儿吗?”霍时药低头,从袖口里摸出一块翠色的玉扣,放到了桌面上。
惊蛰一时不明霍时药怎么提起了清明,待低头看着玉扣上的纹路,心下便有了猜测。
霍时药见他眉头微微舒展,收了玉扣,才道:“清明本不是我东琉子民,他父亲是北绕的镇国公,母亲是北绕帝的亲妹妹,只是因为一些阴私之事,辗转流落到了东琉,恰好被了渊大师所救。先帝晚年,东琉北绕两国关系不大好,了渊大师恐清明的身份沾染是非,便将他藏在玄悲寺的浮屠塔暗室中,待风声过了之后,又派弟子护送他回北绕,只是路上出了些意外,他这才同我们一样,被掳进了渠门。”
惊蛰听他解释完,倒没有太惊讶。
当年南襄与东琉一战,了渊大师举荐容长樽为将,又亲赴北绕,请得北绕出兵相助,想来这中间,应是有清明的原因。
而霍时药之所以在郜洲放走清明,应当也是知晓了清明的身份,毕竟他之前忠于今上的外公申老国公,而老国公一直是支持东琉北绕议和的。
如此也解释了,霍时药一个江湖中人,如何会知道浮屠塔暗道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