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绛从她身前起身,又走回到书案前坐下,淡淡道:“不是。”
楚卿追过去问:“那你怎么看出来的?”
萧绛故意吊她胃口,不仅不回答,反而转头问起记录一事。他指了指楚卿写了一半的记录,问她:“你在伪造礼部的记录?”
楚卿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惭愧,揉着肩膀坐下:“白天出了点事,我打算把记录补齐送到礼部,托沈大人帮个忙。”
萧绛来时听说了女子学部的事情,担忧地问:“我听周老说,你要带女子学部离开鸿章书院?”
楚卿点头:“嗯,这次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想解决,其实不难。”
只要礼部肯为女子学部站出来说话,此事自然迎刃而解。
但楚卿一开始在鸿章书院成立女子学部,为的是借鸿章书院为大靖第一书院的名头,顺利打开女子求学的先河。
眼下女子学部成立已有数月之久,又因前些时日在年中大考中成绩斐然,女子求学已经不再是京中小部分人的愿望。
如今京中对女子求学的包容度已经达到楚卿的预期,完全可以单独成立女子书院。且据海云端的人走访调查,京中想要求学的女子也已经比数月前翻了几倍。
这些女子中不乏家境一般,或毫无基础的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对于她们来说想入鸿章书院实在太过困难。
一来,鸿章书院的收费远高于寻常书院;
二来,鸿章书院的入院考核过于严格,没有接触过基础教育,不可能迈进鸿章书院的门槛。但不进入鸿章书院的女子学部,她们又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这完全是一个恶性循环。
所以楚卿已经打算了很久,她必须按原计划将女子书院开起来,面向全京城、无差别、低费用地招收学生。
之前苦于没有机会将女子学部独立,楚卿一直没提此事。眼下各家家长因安国公的构陷闹事,倒给了楚卿一个合适的理由。
楚卿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诉给萧绛,说完口干舌燥,喝了口茶,道:“所以我得抓紧时间把记录赶出来,才好在三天之内解决此事。”
萧绛静静听她说完了全部的计划,双指托着下颌,视线在记录上扫过,又抬眸眉眼含笑道:“楚先生,需不需要帮忙?”
楚卿看了眼天色,将记录册子推给萧绛,抱拳道:“大恩不言谢。”
“笔。”萧绛朝她伸手。
楚卿起身走到他身侧坐下,将笔递给他,又给他掌灯。
萧绛便听着她的口述,缓缓写了起来。
烛台渐短,天色渐明。
萧绛写下最后一笔,撂笔揉了揉手腕。而那个本该为他口述的人,趴在书案上,睡得正香。
叶安从窗口轻轻翻进藏书楼。萧绛将写好的记录递给他,低声吩咐他将记录拿去礼部,交给新任的礼部尚书方枢。
方枢是萧绛的人,拿到记录自然知道怎么办,这样可以省下楚卿再去求礼部侍郎沈行的麻烦。
叶安走后,萧绛又坐回到楚卿身旁。
近来鸿章书院事务繁多,楚卿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这夜只是伏在书案上,竟比往日在床榻上睡得还要安稳。
萧绛伸手轻轻拂开搭在她眼睫上的发丝。许是察觉到萧绛的动作,楚卿忽然抓住了萧绛的手。
“怎么看出来的?”楚卿低声呢喃。
嘴上不再追问,却连做梦都在琢磨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萧绛垂眸看向二人十指相扣的手,不由唇角扬起。
不知道这是楚卿的习惯,还是楚卿牵他时才有的习惯。当年济州匪患,楚卿拉着他从塔楼一跃而下时,也是这样与他十指相扣。
所以那日在滨州遇险,楚卿再一次握住他的手从楼下一跃而下,他几乎瞬间就确信了楚卿的身份。
松醪酒可以有很多人喜欢,苦瓜提神的习惯可以耳濡目染,笔迹也一样可以模仿,但危急关头的下意识反应不会骗人。
她是她。
他终于找到她了。
……
三日后,礼部派人将鸿章书院的记录张贴公布,污蔑女子学部的言论不攻自破。
皇帝因此事觉得女子学部受了不少委屈,楚卿趁热打铁,借此机会向皇帝讨了个赏赐——一个成立女子书院的赏赐。
女子书院剪彩当日,原本鸿章书院的学生们纷纷前来祝贺。周老、闫老,还有礼部的官员们也都到了场。
更有不少百姓当日便上门咨询情况,问能不能送自家女儿来读书。女子书院的门槛几乎被踏破。
苏兰桡因为不便露面,一直在后院等着楚卿。楚卿一直忙到傍晚,手里的事情刚忙完,便匆匆跑去后院见苏兰桡。
堂堂京城第一美人,名声赫赫的苏大坊主,见一面都是千金难求,几时被人晾过这么一大天。
楚卿刚迈进屋门半步,苏大坊主的眼刀子就已经飞过来了。
“呦,楚院长忙完了?”苏兰桡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一盏已经凉掉的茶水,阴阳怪气道:“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妹妹刚坐上这院长的位置,就不待见姐姐我了。”
这是把当时楚卿的话还回来了。
楚卿笑着上前,恭恭敬敬作揖道:“不敢不敢,女子书院能如日开院,全仰仗海云端近来数月的悉心打理。苏坊主在上,受楚某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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