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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被大少爷这么一骂,也慌了神一连点着头,就要跑去回。
    可她刚转身,就见着一个小厮沿着长廊跑过来,口中还喊着:大少爷,祁家二少爷也来电话了,让小姐快些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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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洋楼里,祁沉笙放下了电话,引骨蝶徘徊在他的手杖边,不断落下磷光闪闪。
    汪峦从床边走来,他伸出细长的,带着绛红戒指的手指,打散了领口的几颗玛瑙扣子,露出白净的脖颈以及锁骨下,那刺着金丝雀鸟的一片肌肤。
    祁沉笙斜倚在桌边,目光随着汪峦而缓缓移动,等到他走近时,便忽而伸手将人禁锢入怀。
    汪峦顺从地靠在祁沉笙的胸前,稍稍抬眸伸手抚着他的下巴问道:赵小姐那边怎么样?
    祁沉笙却没有回答,他暗灰的残目透过那半开的领口,注视着那细密的雀鸟纹身,片刻后他终于忍不住,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九哥,我忽然又舍不得让你飞出笼子了--
    第26章 血中刃(二六) 一更
    赵庆雅忐忑不安地坐上了车子, 车窗外是是黄昏中的老西城,各色叫卖的小贩穿行在街巷中,显得平凡而热闹。
    她回头望了一眼赵府的大门, 赵庆春还站在那里,他曾多次提出过要陪妹妹一起去,但赵庆雅最终还是拒绝了。
    车子缓缓地开动起来,赵庆雅也慢慢收回目光,坐在车中向青洋坊行去。
    -----
    房间中的窗帘已经全部拉开了, 莱娜坐在窗边,面前的小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红茶。
    她原本白皙的脸,此刻因苍白而显得毫无血色。端着茶杯的手, 也不住地颤抖着,杯中的茶水时时晃出,洒在她胡乱换的裙子上。
    但莱娜已经无暇在意这点污渍了,毕竟在圆桌之下, 她小腿出渗出的血,早已浸透了层层裙摆。
    门被告无征兆地敲响了,, 莱娜慌乱地向房间不见光的角落望了一下, 又在惊恐中勉强调整着神情, 等到门被敲响了第二次时,她才颤抖着说道:进来吧。
    有人从外面推开了房门, 夕阳随之而来,逸散下点点金色的,仿若虚幻的光。
    莱娜,出什么事了吗?赵庆雅缓缓地走了进来,脚下踩踏着地板上, 淡金的日影。
    她看起憔悴极了,让莱娜的心中忽然涌生出难以言说地愧疚,眼泪随即流了下来。
    庆雅,对不起。
    什么?赵庆雅虽然也预料到,此行必然不会轻松,但面对着莱娜突然而出的道歉,她还是下意识地迷惑了。
    莱娜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盛着红茶的杯子掉落在地,她却只能双手捂住脸,崩溃地大哭起来。
    莱娜,你怎么了?赵庆雅刚要走上前去安慰莱娜,却不想房间的角落中,忽然发出了鼓掌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看见一个披散着长发的女人,正拍着手,自黑暗中慢慢走出。
    女人的大半张脸皮被生生剥去,只剩下血肉模糊的一片,不断滴落下暗红的污血。但赵庆雅还是能从残存的面容,惊诧地分辨出--
    你是燕子?!
    她连忙想要后退逃走,可身后的门却不知何时,已经被死死地锁住了,窗边的莱娜仍旧在大声哭泣,口中断断续续地抽噎着:庆雅对不起,对不起
    可赵庆雅眼下也已经完全顾不上了,她拼命地摇动拍打着面前的房门,惊惧地看着赵燕子步步逼近。
    小姐,不要白费力气了。赵燕子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带着残忍的戏谑:我们有那么久没见了,难道你不想我吗?
    或许是在极度的惊惧之下,赵庆雅反而冷静了下来,她的腿已经软了,身子有些狼狈地倚在门上,慢慢地转身,最后逼着自己看向赵燕子。
    燕燕子你还活着?
    赵燕子听着赵庆雅的话,顷刻间疯癫地大笑起来,脸上仿若眼泪般,流下了更多的血:活着?我确实还活着,小姐你高兴吗?
    赵庆雅被赵燕子的模样吓得说不出话来,但赵燕子却仍不满足,突然走上前去,用满是鲜血的手抓住了赵庆雅的胳膊,不管不顾地将她拖到桌边,坐在莱娜的对面。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赵庆雅嘶声大喊着,却无法挣脱逃离,在莱娜的哭声中,她也渐渐崩溃了,口不择言地说道:安德烈斯已经死了,是他杀的你,你为什么却不放过我啊!
    赵燕子听到安德烈斯的名字,举止顿时变得更加疯狂,她捂住自己被剥去皮肤的脸:因为恨啊--
    我恨他,所以杀了他,但是他死后,我还是恨啊--
    赵庆雅绝望地摇着头,她完全无法理解赵燕子:你恨他,跟我有什么关系燕子,这些年来,我待你不薄吧?
    赵燕子安静了一瞬,可随即又笑了起来,她抬起满是鲜血的脸,望着夕阳余辉下,仿佛仍旧带着碎光的赵庆雅:是,小姐,你是待我很好。
    得了什么好东西,转头都会给我一点施舍哦,我去见他时穿的那些衣裳,还都是你给的呢。
    你看呀,只要我穿上你的衣裳,戴上你的首饰,就与你有什么两样呢!
    凭什么,我只是个下人,而你却是赵家的小姐?
    赵庆雅听着她的话,惊讶地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可赵燕子却并没有停止,方才赵庆雅的质问,勾引出了她最为狂躁的宣泄:还有安德烈斯!
    他明明说爱我啊,他说爱我啊,我将什么都给了他,他甚至都已经跟我求婚了!
    可是小姐,你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为什么要高高在上地,毁掉我仅有的这些,你根本不缺这个男人,却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我没有赵庆雅无力地摇摇头,她低低地咳了几声:我只怕自己被别人冒充了,没有想到那个人是你。
    你没想到?你不知道?赵燕子又突然冲到赵庆雅的面前,仿佛下一刻就要掐住她的脖子:那为什么在诊所,你明明都看到了,都知道了,却不来救我!
    赵庆雅彻底不想反驳了,她垂下眼眸,掩去些许金色的碎光,语气也忽而平静下来:那你想要如何?
    我恨啊--太恨了--赵燕子并没有发觉什么,她仿佛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喃喃地说着:我也不知道要如何,也许杀掉你,我就能好受些了吧。
    杀掉我,你也不会好的,赵庆雅打断了她的话,短短地叹息后说道:到现在,你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吗?
    出身高低,本不是你所能决定的,被安德烈斯骗取感情,也确实是他死有余辜。
    赵庆雅站了起来,金色的碎光渐渐从她的身上散去,在落日最后的光芒中,汇成了一只娇贵的金丝雀鸟,舒展着小小的翅膀。
    但你满心嫉妒,所以看不到赵庆雅对你的恩惠,爱慕虚荣,以至于满身都是简陋的谎言--
    金丝雀鸟带走了所有的金光,赵庆雅的面容也随之幻变,最终恢复成了病弱而极美的男子。
    汪峦站了起来,目光中带着怜悯与叹息:从始至终,你都是个可怜的人。
    不,不--赵燕子眼睁睁地,看着赵庆雅从自己面前消失了,她心中顿时升起了滔天的怨恨,原本就染着血的十指,突然崩裂开来,生生地挤出了锋利而细薄的刀片。
    鲜血沿着这些刀片滴落下来,连成了血线向赵燕子的身后延伸而去,汇聚成了一大团血皮缓缓地升起。
    汪峦见状不禁皱起了眉,他见惯了祁沉笙执妖的模样,却想不到执妖当中还有这般丑陋的。
    那血皮仿佛是由无数块拼织而成的,它们涌动着、拥挤着,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声音。
    你不是赵庆雅!赵燕子终于明白过来,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被彻底地激怒了,张开十根生出刀刃的手指,就要向汪峦扑去。
    但汪峦却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他只是站在原地,站在落日最后的残阳之下,静静地看着赵燕子。
    好似只是瞬息之间,赵燕子指上的刀眼看着就要,划破他的面容,刺入他的眼眸,只听汪峦身后的窗户哗啦一声,凶猛的苍鹰自那破碎而落的玻璃中,展翅疾冲而来。
    赵燕子来不及躲闪,指上的刀片正对上苍鹰如刃的羽毛,霎时就尽数搅碎震断,而她本人也被重重地撞翻在地。
    汪峦稍退半步,只觉腰上一紧,整个人便落入了背后的怀抱中。
    九哥真是,让我移不开眼睛。祁沉笙踏着满地的玻璃碎片而来,黑色的风衣扬起衣摆,手中的绅士杖优雅得点落。他一手扣住了汪峦的腰,低头满含占有与恋慕地吻上他的额角。
    汪峦的也终于放松了,他放软身子靠在祁沉笙怀里,伸手勾揽着他的肩背,轻咳着低声说道:那以后,祁二少还要继续关着我吗?
    祁沉笙似是低笑了声,又揽着汪峦细密地吻在他而耳侧,轻声说道:关,回去便关起来,这样的九哥只能让我一个人看。
    汪峦无奈地看着他,祁沉笙却抱着他又笑了起来,之后才用那只灰色的残目,看向房间中混乱的一切。
    不过现在,还是要先处理眼前的这些东西了。
    第27章 血中刃(完) 二更~
    苍鹰的利爪穿透了赵燕子的肩膀, 让她再无法动弹,与她血线相连的血皮团感受到了宿主的虚弱,顿时翻涌更甚, 在半空中淋淋地渗出污血,发出众多声音拼凑出的嘶叫,要以此操纵赵燕子挣脱限制。
    赵燕子也随即拼命挣扎起来,十指破碎的刀片不断地、徒劳地想要插入苍鹰的身体。
    祁沉笙揽着汪峦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场滑稽的悲剧:原来是这样, 九哥你猜到了吗?
    汪峦抬眼,看着那虽然庞大,但明显是拼织而成的血皮团, 慢慢地点点头。
    人身死而执不灭,便会化为妖。
    它不是一个人身死所化,而是一群人一群被安德烈斯取皮害死的人。
    终于就在夕阳最后一线余辉即将消失之时,他抬起了手中的绅士杖, 重重地敲落在满是碎玻璃的地面。
    黑夜在那一刻彻底降临了,狂乱而起的夜风冲入这混乱的房间,半空中的血肉皮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纷杂的叫声由痛苦转至恐惧。
    你们的仇也报得差不多了, 祁沉笙淡淡地开口, 望着悬空的血皮团执妖,摩挲过手上的绅士杖:看在确实是事出有因,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去月城吧。
    私寄生人之事,三垣自会有判决,但也比就此消散来得好些。
    那血皮团听着祁沉笙的话,仿若思考般停顿了一下,而后其中那各色不同的声音, 仿佛也生出了分歧,开始嘶吼着争辩起来。
    去吧去月城,我们就解脱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报仇还有两个报仇!
    我撑不下去了,太痛苦了去月城吧
    汪峦虽然并不清楚,月城究竟是什么地方,三垣又是怎么回事,但他却能隐隐地感觉到祁沉笙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这些受难者本是冤屈,所以祁沉笙并没有直接下杀手,无奈在他们选择寄生活人的那刻起,便违反了月城与执妖的法则。
    当然,祁沉笙想要给他们机会,但也并不执着于他们最后的选择,毕竟这已是他在法则间,能做出的最大回旋。
    商量的如何了?半晌后,祁沉笙抬眸看着仍在争论不休的血皮团,沉声问道。
    那血皮团又是骤然的停顿,想要顺从去月城的,开始蠢蠢欲动,发出温和的声音,尝试与祁沉笙交谈。
    可是下一刻,血皮团开始剧烈地翻涌起来,抗拒的声音以压倒之势吞噬了所有顺从者,最终如浪潮般,滔天而起!
    不,我们要报仇!
    他们甚至在暴怒中,舍弃了自己的宿主,连接在赵燕子十指上的血线瞬间崩裂,全身的血仿若都被抽离而去,大片大片地喷涌而出,她却只能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而后抽搐着倒在地上,很快就死在了血泊中。
    汪峦看着眼前的惨状,不禁睁大了双眼。他虽然知道赵燕子心思扭曲手段血腥,但她所要害的人,除了赵庆雅外,却都是遵照执妖的驱使,没想到执妖会这样无情地将她抛弃。
    执妖与临亡者的暗约,从来都是不平等且残忍的。
    这时,祁沉笙用手慢慢地捂住了汪峦的双眼,安抚地轻吻着他的侧脸。
    九哥别怕,很快就结束了。
    我也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
    话刚落音,祁沉笙似是终于耗尽了耐性,他抬起灰色的残目,暗光转瞬间从中划过,又是一下手杖敲落,四颗连缀成弓状的星芒,在这黑暗的房间中冉冉升起。
    血皮团似乎决意要做最后的反抗,它不再紧缩,反而嘶叫着舒展成一大片,上面浮动着数十张看不清面孔的人脸。
    他们纷纷咆哮着张开血口,整张皮面如同斑驳的血网般,向着祁沉笙与汪峦扑去。
    祁沉笙冷目横睨,随着手杖敲落,那原本抓着赵燕子尸体的苍鹰,立刻呼啸着向血皮飞去,在星芒的光亮下,它的每片羽毛都化为利刃,巨大的翅膀重重地扇击在血皮网上,霎时间便飞溅出破碎的血泥。
    张开的血口妄想将它撕咬吞噬,但却被利羽割裂穿透出无数的伤口,濒临崩裂。
    但苍鹰却并没有就此停歇,它在祁沉笙的操纵下,尽管受着房间高度的限制,但仍旧灵活迅猛地转身,直冲向屋顶用钩子般的鹰爪将那血肉网抓起,而后翻转着从破开的玻璃窗中,向黑夜翱翔而去。
    祁沉笙松开了手,汪峦试探着睁开双眼,看到的只剩一片狼藉的房间。
    赵燕子在血泊中死去了,她失去了面皮的脸上,还带着惊恐与不敢置信,但于她而言却真正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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