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祝教授不好意思地说,家里的宠物太闹腾了。
莫不语莫名被塞了一口狗粮。
虽然读博很辛苦,但我相信你会喜欢的。祝教授温柔而坚毅地说。
紧接着,电话那头又补上了风间洪亮的声音:小莫同学!当时看到你,就觉得「啊这孩子一定会喜欢搞研究的」什么的。真理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祝教授无奈地说:一边去,你当谁都像你似的,除了物理什么都可以不要?
哪里有!我还要你呐。
莫不语感觉自己比电灯泡还亮。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实在不好意思。祝教授再次道了歉。
莫不语不禁笑了:没事,我很开心。
这是实话。
过去的几个月,她亲眼见证了周围人际关系变了又变,时而变得明朗,时而变得绝望。但到现在,却也终于有了一个好的落脚点。
电话挂掉。
西餐厅内,奶油蘑菇汤和玉米芝士浓汤端上了桌。
对面的肖凯风将奶油蘑菇汤推过来,焦急地问:学妹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没什么。但莫不语的嘴角仍止不住上扬。
怎么还对我保密!我跟祝教授从来都聊不起来,你却能跟她聊得这么开心,我好嫉妒。
你嫉妒什么?
我才是社长啊!肖凯风不满地跳脚。
但我是她本系的学生。
肖凯风一下子泄了气,他若无其事地玩了玩手指,然后尴尬地笑笑:原来学妹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怼死人。
我开玩笑的。莫不语忙说。
我也开玩笑的。肖凯风也连忙说。
两人相视而笑。
披萨端上了桌,肖凯风小心翼翼地切开。金黄浓郁的芝士拉着长长的丝,焦棕的牛肉粒滚落到盘沿,热腾腾的香气被送到了莫不语的碗中。
这顿饭必须我请肖凯风笑道,麻烦你好几次了。
没事。
我发现了,每次委托,只要有你、盛柔或祝教授在,就一定能成功解决。可惜了,祝教授说她这周末要陪家人,就只能来麻烦你了肖凯风一边大口吃着披萨,一边说。
莫不语拿起一串鸡肉串,放入口中。服务员贴心地走过来,将两人的杯中添满柠檬水。
左边的不远处,好像有一对情侣在闹分手。本来安静的校西餐厅变得闹哄哄的。
肖凯风好奇地伸着脖子,向左侧张望,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不语继续静静地吃着饭,眼神仍在面前的奶油蘑菇汤上。
不知过了多久,情侣中的女生气愤地拍桌而走,男生木讷地瞪着前方。
周围传来了一阵唏嘘声。
肖凯风才终于将眼神收了回来,冲莫不语耸了耸肩,做了一个「真可怕」的口型。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我跟盛柔说了,她也会来这次委托。
莫不语有些意外。
她盯着肖凯风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想起来,肖凯风对发生过的一切一无所知。
在他眼中,这个世界仍是以前的那个世界,巫盛柔仍是隔壁师大历史系的学姐。
她也来?
肖凯风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次的难度系数听起来挺大的,就把你们都叫上了。
委托内容是什么?
蜡像。
蜡像?莫不语瞪大了眼睛。
这个常出现在小说里的意象,恐怖程度堪比地狱负十八层里的人偶。
嗯,这次的委托是在一个蜡像馆里。位置挺偏僻的,在婺源边上,我们得坐大巴过去。
那个蜡像馆跟咱们上海的杜莎夫人不一样,那个蜡像馆挺抽象的。
馆长是一个老爷爷,孤寡老人,也是一个非遗传人,做的蜡像跟我们普通的认知不太一样。
不太一样到什么程度?莫不语立刻来了兴趣。阴阳社的委托一直如预想的那般有趣。
很难描述,就很中华文化。
哦。莫不语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敦厚的陶瓷娃娃的模样。
那个老爷爷说,他从某一天突然发现那些蜡像会说话。而且,每当蜡像开口说话后,就会有客人失踪。
警方也找不到失踪的人去哪儿了。久而久之,来参观的游客都听说了这件事,越来越少。
现在,那蜡像馆几乎没有客流量了,老爷爷很发愁。他就想让我们帮忙找出真相,挽回蜡像馆的名声。
听到「失踪」二字,莫不语的第一反应是会不会那些人被送到了镜像世界?
她的背后渗出了冷汗。如果被送到了镜像世界,一定要在两界合一前将他们送回来,不然
他们可能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你的脸色不太好,没事吧?肖凯风担心地问。
没事。你还知道什么信息?
肖凯风摇摇头,说:不知道了。
莫不语站在宿舍的阳台上,胳膊肘靠着栏杆,望向西边赤红的晚霞。太阳渐渐下山,空气又冷了起来。
考完试解放了的室友们在宿舍里聚众打游戏,房间里传出的喧闹声中和了寒冷。
你也在担心,那些消失的人被带到了反世界吧?莫不语问。
电话里,巫盛柔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担心,但大体仍是平和的:嗯。不过,可能性不太大。知道两个世界的,只有三大家族及袁氏财团的核心人物。
两人正在用GCST插件通话。反频率的电波让处于不同空间的两人能同一时间通话。
自从「白鲟」事件一出,镜像世界的人们彻底放弃了对反世界相关技术的封锁。反正过年之后世界怎样都会合一,也不在乎这两周了。
祝沧溟耳朵上的辐射监测仪被取下,三大家族的人甚至可以任意在两个世界间拜访穿梭,只要不过份引人注目。
这次应该是世界合一前的最后一次委托了吧。
应该是了。
希望世界平衡之后,就不要再有鬼了。善恶都合一了,鬼和神明也该抵消掉了吧。
莫不语看了看身后,室友们完全沉浸在了游戏的世界中。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压低嗓音:我我想你了。
听筒中立刻传出了巫盛柔银铃般的笑声。
你说得好像做贼一样。我也想你了!等世界合一了,不管我们成为了什么样子,都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嗯。莫不语的脸颊泛起了一抹红晕,完美地映照了晚霞的颜色。
那,明天见啦。
是爱恋的颜色。
107、荒野蜡像馆
郊区的寒风总比城市凛冽。四人很难想象,在南方竟然也有这样萧瑟灰暗的大片荒野。
一下车,肖凯风就立刻拉了拉羽绒服,风灌得他一阵哆嗦。
说了让你多穿点的。姜九枫皱眉看着他。
肖凯风不服气地别过头去:我也没那么冷。
莫不语和巫盛柔有些好笑地对视了一眼。
四人受冷空气的驱使,加快脚步,来到了在荒野之上的蜡像馆旁。
公馆式的别墅被一圈高耸的铁栅栏严密地围住,即使踮脚尖也看不到蜡像馆二层之下的模样。
莫不语的耳边传来了一些鬼怪的啸叫声。这个蜡像馆,确实存在着诅咒。
真阴森
肖凯风说话的语气已开始虚了。旁边的姜九枫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别现在就怕。
灰黑色的金属门上,有一个鲜红的按钮。
巫盛柔按下了那门铃。
铃铃
过了一会儿,听筒响了一下,里面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谁呀?
我们是交大阴阳社的。
哦,你们终于来了,快进来吧。
说罢,咔嚓一声,铁门缓缓打开。
这门竟然是自动的?肖凯风睁大了眼睛。
随着铁门呈扇形慢慢向里推进,蜡像馆的全貌也渐渐揭开了面纱。
青石砖铺成的小路蜿蜒着将人引向蜡像馆的门,两侧则是各种各样的雕像。
肖凯风看到那些逼真的雕像后大受震撼,不禁停下了脚步,上前去看看。
诶,院子里就放了一堆蜡像吗?
姜九枫摇摇头:肯定不是蜡像,就是普通的雕像。
嗯巫盛柔也点点头,蜡像是不能露天放置的。
为什么?
淋雨之后会掉色变形的。
哦。肖凯风为自己的无知红了脸。
这些雕像做得真好,莫不语想,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态都无比逼真。她开始期待进蜡像馆后,一睹那些蜡像的真容了。
他们边欣赏蜡像边向前走,足足走了三分钟才到了蜡像馆门口。
门开了,一个头发乌黑、皮肤却满是老年斑的老人走了出来。他迈步子时弓着背,好像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
您没事吧?巫盛柔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请进吧。老人尝试让自己的背挺直些。
众人被老人带进了蜡像馆。
一踏进大门,莫不语就感到一股阴风袭来。走廊这么长,却没有几扇窗子,因此光线根本透不进来。
我姓王,你们随便怎么称呼我都行。
王师傅好。众人礼貌地回应。
老人对这个称呼似乎十分满意。
你们长途跋涉过来,一定累了吧?我带你们去房间里,收拾好后,我请你们吃点东西。
那,麻烦您了。巫盛柔微微鞠躬。
本来出发之前,他们觉得都可能不需要在这儿过夜。但现在看来,这么诡异邪门的蜡像馆恐怕要耗费不少精力。
说不定还像上次老秦村一样,要住上个好几天呢。
一想到这点,所有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那些消失的人真的是去镜像世界了吗?莫不语边走边环顾四周。
这些蜡像是以谁为原型的呢?明星?政治家?知名科学家?不对一个也不认识,好像就是平常生活中的各色小人物。
有的正在惊恐地呼喊,有的正在靠着墙睡觉,有的正在享受地喝茶。蜡像们神态各异,但都具有十足的生活气息。
在各种充斥着明星形象的蜡像馆中,这荒野蜡像馆却聚焦在小人物上,真是一股清流,莫不语想。
在经过一个老奶奶雕像的时候,莫不语看到旁边有一个发亮的铭牌,上面雕刻着「亡妻」二字。
她转头看向王师傅的背影,心里一阵泛酸。
四人跟随王师傅走到了最高层四楼的最深处。
你们要一块住呢,还是分开住?
一块住。
但一个房间最多只有两张床,你们两个房间好了。王师傅推开最近的一扇门。
几人向里面瞥去。房间不大,但收拾得非常整齐,也没什么霉味。
可能是空间小窗占比大的缘故,房间里反倒没有走廊阴森。
莫不语和巫盛柔便在最里面的房间住下,肖凯风和姜九枫在倒数第二个房间。两个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也方便相互照应。
那你们先收拾,收拾好了,微信联系我。王师傅看了看两房间的布置,说。
好的,谢谢您。
哪儿有,我才该谢谢你们呢。
说罢,王师傅便慢慢地向楼梯口走去。因为腿脚不便的缘故,他走得一瘸一拐的。
进房间放下包后,莫不语坐到了床沿,看向窗外。
这个地方真的很荒凉。一望无际的草原呈枯黄的绿色,散落在荒野角落的树们枝叶稀疏。
你看到他身上的鬼了吗?
巫盛柔将空调打开,调好暖气:看不到,鬼没现身过。
莫不语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依旧出神地望着窗外。
过了一会儿,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贴了上来。巫盛柔将下巴靠到了她的肩膀上。
你不嫌累吗?虽然莫不语满心都是快乐,但还是问了一句。
巫盛柔比自己高十几公分,若要将下巴枕到自己肩膀上,腰得弯不少。
只要贴着,就很安心。巫盛柔带着笑意说。
莫不语的脸颊又烫了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能抬起手,用指节刮了刮巫盛柔的脸颊。温暖细腻的皮肤,触感极佳。
这样想着,莫不语又将手指放到了巫盛柔的鼻梁骨上,像滑滑梯一样滑了下来。线条极为流畅。
你要在我的鼻子上滑滑梯吗?我带你。巫盛柔眯起眼睛笑了。
这是什么土味情话,莫不语忍俊不禁。
时光如果能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即使窗外阴天,走廊阴森,但有她在的地方满是阳光。莫不语拼命感受着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她耳廓的温度。
如果老天有眼,请让世界合一后也保留自己的意识吧。莫不语从未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过,能看到几十年后的未来。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个小女孩嘻嘻哈哈的声音。在这样阴森的蜡像馆中,幼童的声音突兀得令人害怕。
两人的身体一僵,立刻默契的分开,并向门口走去。
她们将耳朵贴到门板上听。
姥爷姥爷,你在哪儿呀?略带哭腔的声调。
看来这小女孩儿应该是王师傅的外孙女了,莫不语想。她一直以为王师傅是一个独居的孤寡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