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奕焜伸手按了按太阳穴,把头偏向一边,没眼看。
方小满目露震惊,这五大三粗的司机,怕不是脑子有点儿什么大病。
方小满看向程奕焜,就见那死狗半天也不说话,盯着她看,一脸欣慰满目慈祥,笑得跟她爸似的。
方小满还是头一次和一个陌生男人独处在这么狭小的空间,还被他一直盯着,突然有些不自在,动了动腿挪了挪屁股,往窗户边靠了靠,把视线错开。
以前,她牵过他的手,趴在他背上让他背过,还趴在他怀里哭过。
那时候只觉得这个阳光温柔的大哥哥很好很好,是她长大了想嫁的人,总忍不住黏在他身边。
可七年过去,大哥哥变成了成熟男人,气势也大不相同,虽然看起来还是温文尔雅,可往那一坐,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方小满一边有些拘谨,一边在心底骂着自己。方小满你个怂货,是程奕焜这死狗对不起你,上门来跟你道歉的,你不自在个什么劲!
不打得混账死狗鼻青脸肿爹妈不认,还能让他好好在你面前说话,你已经心地善良,相当仁慈了。
方小满,拿出你拎着拖把杆,把江骁那王八蛋追出二里地,揍得他抱头鼠窜的气势来。
不过这大破车的空调怎么这么冷啊。方小满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给自己做了一会儿心里建设,方小满翘起二郎腿,架起胳膊,微抬着下巴拿出了女王范:“要说什么,你赶紧……”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程奕焜不知道从哪捞出个外套,盖在了她只穿了牛仔短裤露在外面的两条腿上:“冷了吧?”
程奕焜盖完外套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又问:“小满,这个温度还冷吗?”
见程奕焜偏头笑着问她话,方小满忍不住想起小时候那个夏天,他开车带着她和江骁出去玩,他也是一边调着空调一边这么问她。不过那时候不是问她冷不冷,而是问“小满,这样还热吗”。
“小满,还冷吗?”程奕焜见方小满愣愣的,又问。
“哦,可以,不冷。”被回忆撞了一下脑子,方小满又恢复了平时傻傻萌萌的样。刚才好不容易拿捏起来的女王范,不知不觉消失不见。
把方小满的神情变化全看在眼里,程奕焜轻声笑了下,伸手习惯性地在她头上揉了下:“和小时候一样。”
一听到“小时候”三个字,方小满这才想起今天这场会晤的目的,抬手就把程奕焜的手拍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瞪得溜圆:“程奕焜,你不是来道歉的吗?”
程奕焜笑着把手收回,随意搭在腿上,脸色正了正这才语气郑重地开口:“小满,当年我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告别。”
方小满架着胳膊,扬着脸哼了一声:“先不说告不告别的事,我问你,当年我写给你的信,你为什么给江骁?”
程奕焜微微侧过身,柔声解释:“当年我家里出了事,我接了电话就往家里赶,走得太急,信忘了拿,后来被江骁无意看到,并非我有意把你的信给第三个人看。”
方小满想到送信第二天,她一大早天刚亮就去程奕焜外婆家门口晃悠,满怀期待和忐忑,急切地想知道程奕焜会给她个什么回应。
结果就碰到程奕焜外婆提了他的行李出门,说去街上给他寄回去,说他头一天有事走得急行李都忘了拿。
看来,当年确实是事出有因。她当年还以为是因为她给他写情书,把他给吓得连夜跑路了。她就说她没那么吓人嘛。
这么说,他也不是故意把信给别人,随意践踏她的真心。
她就说,她方小满喜欢过的人,不会是个那么糟糕的混蛋。
既然他不是故意的,那她也不好骂他,更用不着打他了。
心里压了多年的一块石头落地,憋了七年的气也突然散了,心里轻飘飘又空落落的。
方小满架着的胳膊松开,翘着的二郎腿也放下,低着头沉默地抠着腿上外套的扣子。
程奕焜看着方小满突然有些情绪低落的侧脸,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小满,对不起。”
听到这句诚意满满的“对不起”,感受着头上那只大手熟悉地抚摸,方小满心里压了多年的委屈和伤心悉数涌上来。
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方小满一扭身子把脸对着窗户坐。手里一个用力,揪掉了外套上的一颗扣子,外套顺着她的腿掉在了地上。
程奕焜伸手把外套捡起来,再次盖在方小满两条白皙笔直的腿上。
方小满又揪住一颗扣子抠,抠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依然背对着程奕焜问:“那你,看过了吗?”
她特意去买了一本漂亮的信纸,打着手电筒熬了几个晚上,修修改改废了好多信纸,才写出满意的一封情书。
程奕焜看着记忆中的小姑娘背对着他,躲在角落,脑袋耷拉着抵在了车窗上,两只白皙纤细的手不停地抠着外套上的扣子,整个人看起来弱小又可怜,让人忍不住地心疼。
程奕焜沉默了一会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才如实回答:“小满,当年那信封,我还没来得及拆,就接到了电话。”
方小满抠着扣子的手一顿,脑袋从抵着的车窗上抬起来,嗓子哽咽:“所以,那封信,你压根没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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