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咏珍寄来的药也在他们到达前准确无误送到了住宿地点。
这个快递让齐蔬心虚又焦虑,从被揽件的那一刻起她就频繁刷新物流信息。
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在头顶上空悬着一颗定时炸弹,生怕秘密被发现的惴惴不安,这份“慌乱”甚至让她变得神经质,在对上胡预视线时都会抖一下。
等“炸弹”真实握在手里,齐蔬很谨慎检查上面的寄件方信息,确保没有任何会引起怀疑的地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胡预能察觉她这两天的心不在焉,也料到她不会对他透露半个字。
说不气馁是假的。
有些人的回避是后知后觉,是迟钝的脑回路,是不经意间的小笨拙,但有些人的回避,就只是回避。
齐蔬的回避,是第二种,没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前缀,胡预很清楚她骨子里就是个没出息的小怂包,偶尔装蒜,还装的很像。
从前便是如此,但嘴上还能逞强充大,现在更是,连大话都不敢讲一句,连真心都不敢放一分。
他喝了一口苏打水,没着急咽下,等口腔四壁被一颗颗小气泡打磨干净,等那口水变得温吞而安静,甘甜的水从喉间滚落,直直滑进胃里,这一口,很解渴。
没关系,胡预想,总归来日方长。
整个旅途算得上愉快,解锁了峡谷和山峦,体验了蹦极和滑翔,领略了都市繁华和山涧小趣,一切一切都是那么肆意畅快。
站在蹦极台上,穿梭在万里晴空里,齐蔬忽然懂了胡预坚持要她出来的用意。
原计划十四天的行程已经过去叁分之二,有玩累了的,有临时有事的,旅行队伍从八个人缩短成四个人,齐蔬和胡预,赖孟夏和周星熠,还挺巧的。
最后一站定在B市。
赖孟夏和周星熠决定报考中大,提前来熟悉校园,其实以他们的分数已经稳上京南大学,主要是赖孟夏是敏感体质,担心适应不了北方气候,又不想离家太远,周星熠自愿陪她一起,他也不是全无私心,担心异地恋会消耗安全感,也怕女朋友被新鲜人新鲜事拐跑。
相较于他俩的目标明确,齐蔬和胡预去B市显得随意多了。
看看也好,不看也没事。
齐蔬到现在都没去查分数,朱咏珍和齐青都发了短信来问,她敷衍着说旅行结束再查。
胡预知道她的鸵鸟心态开始发作。
参观了中大校园后,胡预突然说了句“这里很不错”,周星熠附和“同意”,赖孟夏看了眼他俩,又看向齐蔬,心下了然。
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齐蔬想。
周星熠可以将女朋友的首选作为自己的第一志愿,但胡预不可以。
他家里人不会允许,她也不许。
那天晚上,齐蔬登入查分系统,分数显示前,她闭着眼睛不敢看,把手机丢给胡预,让他帮她看。
胡预看完后递给她,语气淡定:“意料之中。”
这四个字很模糊,她不知道他的意料是几分。
手指缝微微撑开一点,眸光望出去,名字,考号,身份证,然后是……
遮住视线的手放下,她睁大眼睛,看到分数时满脸不可置信,是真的,差京南最低线的那五十分,真的被她偷到了,哪里是什么意料之中,超级意外好不好。
“我…好厉害啊。”
她转头看向他,眼里有笑也有光,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胡预也笑,眸光笃定:“你很厉害。”
查完分后,齐蔬像是放飞了某一部分自己,当晚,冰箱里的啤酒被造空了一半,托她的福。
赖孟夏和周星熠都傻了。
赖孟夏是惊讶于齐蔬本身,整个旅途拘谨话少的人既然还有如此洒脱的一面。
周星熠是惊奇于齐蔬的酒量,半打下肚跟个没事人一样,这家伙什么构造。
胡预在一旁扶额,一个没拦住就变成了这样,但她的酒量确实刷新了他对她的认知。
看着在那个举着酒瓶痴痴傻乐的人,嗯,酒品很好,以后不准喝了。
一顿酒醒来,齐蔬下楼时,先是在厨房转弯处遇到了周星熠,对方很自然抬起手预备和她击掌,齐蔬有点意外,但手臂像被唤醒了记忆似的自动自发举起来,击掌声清脆响亮。
胡预做了简单的早午餐,端上餐桌,赖孟夏正好在冲挂耳咖啡,见齐蔬下来,对她笑着打招呼,很自然的问:“喝吗。”
齐蔬点头,她把新泡好的那杯放到她面前。
一切都很怪,好像一夕之间人与人的关系奇迹般变熟了好几个度。
但她似乎并不排斥这种突变。
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食物,每一样都冒着热气,很生活很烟火。
“好吃。”周星熠一口蛋挞一口夸。
赖孟夏表示赞同。
胡预的厨艺是他们四个之中最好的,这个事实在短短十几天的旅行里得到了论证。
所以民宿里的早餐和夜宵都由他负责。
赖孟夏和周星熠在烹饪时没出什么力,所以只能在言语上极力输出表示感谢。
当然也有“吃白食”的家伙。
胡预将最后一道烤蔬菜端上来,看着埋头卷面条的人,她喜欢用筷子绕着面条顺时针转圈,直到转出一个大椭圆,然后再吃掉,明明一口吃不了那么多,她还是每次都转,越团越大,越大就越有成就感。
耳边一缕发丝将落未落,少年伸手,将那缕头发别到她耳后。
专心吃饭的女孩突然抬眸,她今天没有扎头发,柔软的黑发裹住脸颊,衬得她脸更小了。
胡预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抽出一张纸巾,要给她擦的时候,齐蔬伸手截住。
“怎么了。”她问。
“擦擦。”她下巴上沾了黑椒汁。
气氛有些微妙,赖孟夏和周星熠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笑了笑。
很多时候,明明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对话,可只要是从他俩口中说出来,暧昧的粉色泡泡溢满了周遭。
赖孟夏笃定齐蔬能感觉到,她总是先沉浸在其中,然后下一秒就反悔。
这么一想,忽然有点同情胡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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