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清轻轻说,“你好好和你父母相处,我们的事不着急的。伯父伯母刚刚没有在你面前挑明,也是怕你伤心。”
更重要的一点是,姜含笑的爸爸妈妈都很聪明,知道她正在浓烈的热恋中,在这种时候,家人的反对只会更快加速感情,只会有反效果,所以他们宁愿维持表面和平,用“需要上清证明给我们看他的真心”这样的借口把婚姻一竿子支到很远,慢慢等着拖着,拖到他们感情转淡的一天。
“你看,连朱子心都蠢蠢欲动,我们不放心很正常。”
那时候江上清在病房里和姜含笑父母独处,魏邦媛看着窗外说是来看望她,实际上却目光闪烁的朱子心,微微一冷笑,“我知道你很好,上清。我也知道你的选择多的是。但是——我们笑笑也一样。”
“她的选择也一样多的是。”魏邦媛静静说,“我能猜到你们两个应该是一类人,都是从小到大就被异性猛烈追求的那一类。但也正因为这样,你们才不适合在一起。她大可以选择更专一,更一心一意对待她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空气里很安静。魏邦媛翻翻手机,在浏览器一搜索就能看到无数条两个人各自的绯闻。
“如果你给过明确的信号,我不相信朱子心还会这么缠着你。”
魏邦媛说,“见微知著,管中窥豹,很简单的原因。”
“——我明白了。”
讲实话,其实魏邦媛说的并不完全对。她毕竟还是大半辈子都待在校园里,没有必要接触更尔虞我诈的名利场,也不必时时刻刻保持警惕,避免被人揪住错处不放。
可江上清不一样,他从十四岁起就活在周围都是摄像机的真空世界里。他习惯了长袖善舞,朋友众多。但他还是忘记了,姜含笑并不是这样的。
“我会证明给您看。”
江上清严肃保证,漂亮的脸庞因为秀丽,所以即便不笑也无端端显出一股温柔多情的意味来,而这大约也是他现在终于感到任重而道远的原因。
“不会要很久,我保证。”
*
走在清冷的大街上,如此熟悉的感觉涌回来。
那时候姜含笑独自一人,因为收到江上清的拜年邮件而感觉到不再孤独;可现在,明明江上清就在她身边,姜含笑仍然感觉到寂寞的茫然的情绪扑上来,将她吞没。
她突然意识到,她的男朋友在北京已停留几个月了。而他之前就算在北京一周,明明也会感觉不舒服的。他并不适应北方的气候。
姜含笑抬起头细细看他,逡巡过他的五官。果然如此。
她忽略了这些细节太久了。他的唇色本来那么殷红,如今细看才发现其实已经有些发干,唇色渐渐淡了。
他戴了副框架眼镜遮住疲态,黑色羊羔毛外套拉链在领口拉了一半,挡住了一半雪白的脸。大约是水蒸气遇冷液化的原因,镜片上凝满水雾和细小的水珠。
似乎感觉到她的难过,江上清握紧了她的手,向酒店的方向走去。
巧得很,路上又经过熟悉的音像店。老板似乎没有受到外界纷纷扰扰新闻的干扰,仍然是江上清的铁血忠实粉丝,及时放上了江上清刚好时隔整整一年,最新发出的专辑《JIANG》,第一首主打歌《潮湿》裹着流水的音色,竹笛像是越过波涛汹涌的江面,乘着风,潮湿吹拂到对岸。
整首歌都是粤语——江上清打出道没多久就开始各地营业巡演,所以一直粤语讲很好,到唱歌里也是一样。
“
潮湿整年/我的身体漂浮逃窜/像江面涡漩
在风里头晕目眩/究竟是谁在作案/迎头boxing
心像cream cheese融化/对它说声多谢
你是给我的恩赐/我的世界已积水狼藉
...
”
“你给我写的吗?”
姜含笑轻轻问他,“恩赐。你真的这样觉得?为什么?”
江上清好温柔地说对的,“因为我好爱你,笑笑。”
“可是你明明知道,你为我受了多少委屈。”
姜含笑轻轻踢鞋尖,牵着江上清的手,感觉眼泪都要掉下来,“我让你吃了好多苦。我觉得很对不起。”
旁边的音响反复放着江上清的歌,他用气声唱法,舍去了坚实的内芯,但氛围却更上一层楼,气声轻微,让人听到都心头打颤。
“我的世界已积水狼藉...”
“你给了我爱,我要感谢你才对。”
江上清说。
“没有只是爱,却不付出的道理呢。”
他继续补充,“何况伯母说的也有道理。我不是讲过,我的背景也有不足的地方吗?伯母觉得和我在一起你会委屈也很正常。”
他低下来身子,轻轻帮她把头发撩开理好,“连我的名字都是——”
“你不要讲了!”
姜含笑打断他,泪痕还没有干,“你不要讲了。”
她知道江上清想说什么。他讲过的,他的名字是文化水平不太高的登记人随手从古诗“江上数峰青”里摘出了“江”“上”“青”三个字,结果还因为太不上心,连“青”都记成了“清”,并且知道了也没有在意。
他要以此说明他的成长背景,和她做对比,可她怎么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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