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两下收拾好,熄灭篝火,神情沉静下来。我跟在他身后,转过露营地所在的夹角,踏上杳无人迹的雪山小道。
天色还是黑沉沉一片,北风更紧,夹杂了零星的雪絮,模糊掉手电的照明效果。
缺乏人工修葺的道路跋涉起来分外艰难,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贴着岩壁前进,闷头走了半晌,被治君提醒。
“到悬崖边上了。”凛风将他的声音撕碎,抛洒开来,跌下深不见底的沟壑。
我一顿,胡乱抹了抹护目镜凝神打量。
收窄的山道一旁现出参差陡峭的空旷地带,由于光照不够,难以分辨究竟延伸了多远多深,不过,人要是掉下去,九成九是救不回来了。
我抬头,沉重的黑暗里不断飘下白雪,几乎使人混淆上下左右,根本看不到前路如何。
“走吧。”治君当先往悬崖小道行去。
我吸了口气,迈步随后,紧绷精神注意脚下落足位置。
战术腕表上的时间逐渐流逝,我晕头转向,也分不清到底走了多远,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风声成为天地间的主宰,我张嘴,试了几次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无可奈何地抿唇,伸手去够治君衣角——
震动胸腔的长唳刹那逼近,狂风中,一抹暗影鬼魅似的掠来。在我指尖接触到治君的前一秒,某种巨型飞禽的双足一把扣住了我的肩膀,抓起我直冲向天空!
第37章 年少对白(十)
裹挟着雪粒的寒风暴烈且狂乱,恣意奔驰在天际。被牢牢扣住的我就算佩戴了护目镜也完全睁不开眼睛,只能随着不知名的飞禽忽上忽下盘旋。
多亏作战服厚实又坚韧,才阻挡了偷袭者尖利的爪子直接在我身上戳穿几个窟窿,但那股远超人类的巨力还是让我的内脏和骨骼发出了无声尖叫。我死死咬着牙,在一次几乎被甩飞的突兀折返中终于攥住了绑在大腿上的匕首。
飞禽似乎翻过了山崖,来到一片稍微平缓的地带,速度降下。我忍着窒息感勉强睁眼飞快扫视一遍四周,看到明显属于人造物的建筑残骸。为了躲避坍塌的建筑物,飞禽啼鸣一声,倾斜翅膀,飞得越发缓慢。
经过一栋坍毁了顶层的圆形高楼时,一直没有大动作的我蓦地狠狠挣开右手臂,攥着匕首一刀捅进了怪物的足底!
顶着它发狂的嘶鸣和摆动,我拼尽全力握住匕首拧了半圈,在纷乱的羽毛中被一把摔进高楼破损的大洞里——
“咳、咳咳……”连连翻滚撞上某个容器的我一边剧烈咳嗽一边躺了半晌,才攒够起身的力气。
手电脱落在不远处,灯光暗弱了不少,却还坚强地亮着。我踉踉跄跄走过去拾起它,借着照明环顾一圈。
似乎是某个实验室,宽敞的房间里错落摆放着十来个玻璃容器,有一大半碎掉了,看样子像是从内部被打破。极寒冻结了泄露的溶液,将整间屋子都盖上白霜与冰层。
我缓了缓,确认身上并没有明显的内伤与骨折,按住脱臼的右胳膊摸索几分种,在军火库的指点下把关节接了回去。试着五指开合,除了乏力和酸痛没什么大碍。
将手电固定回胸前,我用左手抽出冲锋枪,开始谨慎地探索实验室。
从各处凌乱的资料和倒伏的尸体看来,这地方应该突然爆发了某种变故,完全没有准备的研究员正打算带走重要物资,又马上遭遇容器内的实验体出逃,绝望中被屠杀一空……
我停在一个仍然完好的容器前,隔着玻璃,手电隐约照出了一头巨型怪鸟的轮廓,和之前抓走我的那头鸟属于相同种类。不过这“倒霉”的家伙没像同伴那样逃出生天,而是死在了变故发生的瞬间。
我绕过它,走出实验室弯曲的金属大门。
是条走廊。冰雪模糊了一切装饰,寒风从尽头裂开的缝隙“呼呼”涌入,吹得破碎歪斜的窗框不停撞击着墙壁,仿佛某种异物濒死的吼叫。
我不太想一层层转下高楼,于是迈步靠向缝隙,试图找找近路。
——“咚”!
沉重的撞击声过后,怪鸟过耳难忘的嘶叫自楼外冲进来,缝隙间,一只充血的黝黑圆瞳死死瞪住了我!
我惊得连退三步,反射性抬枪打出一梭子弹。
发出狂暴的怒吼,挣扎着想钻进楼里的怪鸟来回撞了几下缝隙,见实在无法撼动外墙,不甘地徘徊片刻,带着阴冷的眼神飞走了。
贴墙警戒的我用手电向缝隙处晃了晃,再三确定楼外没有东西,才敢大口喘息。
“该记仇的是我吧!”牙关发战地骂了一句,我心有余悸地探出缝隙往下观察。
不同程度移位的外构件和裸露的水泥钢筋,再加上冻结加固它们的冰雪,形成了一条方便快捷的下楼通道。我深呼吸,掏出背包里准备的绳索,慢慢顺着这条路落到地面。
废墟里一片死寂,一路走来只有风雪。
我回头看了眼这座特意建在基地之外的研究院,不知第几次按下通讯器:“治君?听得到吗?我正沿着扶梯到更高一层的平台上去……”
还是杂音。
我失望地闭了嘴,攀上最后一节梯子。
率先冲入视线的是照亮了整个高层平台的幽幽荧光,我不禁偏头眯了眯眼睛,适应几分钟才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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