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着黑发、同少年差不多年纪的女性迈着悄无声息的步子穿过我半边身体,走到治君面前双手递上几份文件:“首领,您要的资料。”
我呆住了。
见证这一幕的治君微微眯眼,接过文件,对想要站回他身后的女性摆了摆手:“今天不用值班了,小银,你和敦君一起走吧。”
名为“银”的女性意外地沉默一瞬,低头。
“是,首领。”
遵从命令的两人一前一后退出办公室,在与银擦肩而过时,我忍不住试图拍拍她肩膀,下一秒,我的手毫无阻滞地落空了,仿佛我们站在重叠的不同时空中似的。
办公室大门合拢,寂静重新笼罩屋子。我茫然地看看自己的双手,目光落到还扔在玻璃墙前的金属雕塑上,定了定神,走过去捡起它,放回原位。
“我碰得到啊?”我求证似的走近治君,从他身边的桌面上拿起一支钢笔。
冰凉质感切实地沉在掌心,我仰头看他,伸手。
治君盯着我片刻,抬腕轻轻贴上我掌心,冷雾一般的温度渗入肌肤,绝不是虚假幻象。数秒后,他松手,从我掌心拿过钢笔。
“有趣。”他若有所思地评价到。
我有心多找几个人验证一下状态,但治君已经坐回办公桌后,开始处理高耸的文书堆,一边吩咐我。
“小姐,你的来历还没解释清楚呢。”
是否变成“幽灵”这件事瞬间推到第二位,那种被捕食者锁定的危险感再度涌了上来。
我头皮发麻,直觉要是说不明白,自己马上就可以亲身体验一下“幽灵”的制作过程了。
尽量简明扼要地介绍一遍服药前的情况,我再三强调:“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跟治君明明只隔着一张办公桌,却遥远得像差了一个世界,望着垂首动笔写下批示的他,失落无可遏制地淹没了我。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治君……服下解药的时候,你就在我身边啊。”
不过闭上眼睛恍惚一会的功夫,一切都回到原点——我们重新成为了陌生人。
这太荒诞了。
冰峰之巅的剖白犹在耳畔,我想起自己言之凿凿的誓约,蓦地一怔。
等等,如果换个思路,这并非未来,而是过去的话……
“现在是哪一年?”我立刻问,马上又否定到,“不,不对,治君,你今年多少岁?”
虽然没问到未来我和治君具体的相恋经过,但人格们说,我是在二十一岁的夏天初遇了二十二岁的治君。只要确认年龄,大概就能佐证我的猜测。
激动的我不禁上前撑住桌面,咬着嘴唇眼巴巴地盯着他。
合拢一份文书放去处理完毕区域,治君总算抬头看我,相当配合地微笑回答:“二十二岁。”
他贴心地补充说明了一句。
“现在是五月初哦。”
面对一脸“看你编出什么鬼话”的他,我第一反应却不是沮丧。
五月初,春天已经到末尾了……距离我们初遇,最多只剩三个月。
说着“一定早点来找你”,最后还是让他独自等了七年。
二十二岁的治君根本不记得这个约定,静漠自若地维持着淡笑,可我满脑子都是极地黎明下,十五岁的他毫无阴霾的笑容。
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我忍住难过,小声道歉。
“……对不起,治君。我来得这么晚。”
第45章 梦中身(三)
首领办公室旁就是用来休息的卧室,装修与办公室如出一辙,都是压抑且华丽的风格,唯一的不同,大概在那几扇没有封闭的落地拱形窗上。
睡完一觉更累了的我没精打采地在四柱床上赖了很久,眼看着太阳一点点爬过窗户升上天空,光影蔓延到我手边,才迷迷糊糊起床洗漱。
崭新得像刚装修完的卧室没有半件属于治君的私人物品,就连生活痕迹也看不出。把我安置在这的治君说,他没什么时间休息,几乎不用卧室,所以没对这间屋子做“安全改造”。
穿好不合时令的毛衣,我路过幸运保留下来、肆意接收着光芒的落地窗,俯视了一会不同于记忆模样的横滨清晨,忧虑地皱眉。
在卧室实验到半夜,我完全没感觉出自己和平常有哪里不一样。床褥、木柜、自来水等各种东西都可以切实触碰到,熬夜会疲惫,错过晚餐会饥饿,撞上床柱导致的额头红肿现在还没消下去……就连“人类”,昨天也跟治君短暂接触过啊。
尽是些让人搞不懂的事。
大叹口气,我轻轻推开卧室门,探头打量办公室。
时间在这里像是凝固了,我离开时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恒定的微黯照明下,坐在办公桌后的治君俯首忙碌着,手边文书堆的高度都分毫未减——不对,这不是更高了吗!
不会一整晚都在工作吧?“没什么时间休息”跟“完全没空睡觉”根本是两个概念嘛!
忧虑迅速增长,我敲了敲卧室门提醒治君,没有擅自走过去,只是询问到:“治君,早上好。你昨晚没睡吗?工作是做不完的,要注意劳逸结合啊。”
笔下不停的治君不抬头地开口:“过来吧。早餐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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