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想法,还是因为江进那满屏幕的话很惹人嫌,陆执烦躁地抿了下唇瓣,又回了两个字。
陆执:【滚吧。】
不思进取:【啧】
不思进取:【目前就想起这么多了,等以后再补充。我就想问,你到底对现金什么感觉?】
陆执没回。
十分钟后,江进知道陆执是什么德行了,从他嘴里得到一些话比登天还难。
江进生硬又顺滑地转头说其他的:【你让现金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陆执:【删除了。】
不思进取:【】
不思进取:【[微笑]】
不思进取:【干得漂亮】
不思进取:【那你把我推给他让他加我,或者你把他推给我我再加他】
两个人都已经点明了那么多了,江进自认为已经很明朗地戳穿了陆执的心事。被说了秘密,怎么着也得对自己尊重一些,省得把他惹了,他会到池矜献面前瞎说刚刚和池矜献在手机上聊天不就是么。
所以说完要求,江进丝毫不慌陆执会不把人推给他。
直到又等了几分钟,对面却始终没动静,江进发了个【快点儿啊】进行催促,后面却出现了一个无比显眼的红色感叹号。
陆执把他拉黑了。
江进:
隔壁班的江进瞪着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感叹号,别说脸,脑子都麻了。
他发小,他 18 年的发小,两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但今天,陆执把他拉黑了!
江进握着手机,笔直地坐在座位上,皮笑肉不笑地咬牙低声骂人:艹,干得漂亮。
同桌刚打了一声哈欠,打算趴桌上休息,被江进这一骂搞得清醒了点儿,问:我打个呵欠招你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睡你的觉。江进头都不扭,还盯着把自己变成红色感叹号的屏幕。
他抬手按同桌的头:今天不是喊了一天困么?
同桌顺着他的力度趴在桌面上,侧着脸古怪地看了眼江进。
不过听与自己无关,他又打了个哈欠,嗯了声,闭上眼睛找周公去了。
同刚刚被池矜献拉黑时的场景差不多,江进不信邪,不信陆执真这么狠心。
他发了条确定的消息过去,又发了条反问的消息,红色感叹号始终将他隔绝在外。
啧。
江进生气了,不试了,按灭了手机屏。
下一秒,嗡。
刚要把手机塞进桌兜的江进动作一顿,笑了,心道,他就说陆执不会这么无情。
顷刻间,江进眉头缓缓缓缓地轻蹙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吃饭后给他发了一句普通慰问消息的老朋友。
这次,他发的消息不再那么普通了。
今天做了两次拉黑人的恶事,这恶也适当地反馈了一些回来。
午休的大半个小时里,陆执没有一秒睡得安稳。
他似乎做梦了。
还梦到了颜悦。
多年前的星际联盟第一小学门口,小朋友都放学了,陆执自己一个人在校门口等。
他记忆里,陆自声是联盟上将,很忙,只有偶尔的时候才会来接他。
剩下的时间就都是颜悦来接送他,和管家叔叔方守一起来。
但大多时候也不一起来,颜悦会自己一个人步行接送陆执。
这天,颜悦放学又来晚了。学校门口哪里都是监控摄像,老师陪着他等了半小时,由于还有其他小朋友,便走开了反正从陆执上幼儿园开始就是这样,都习惯了。
陆上将的孩子很懂事乖巧,长大了肯定能像陆上将一样独当一面,说不定比他还要厉害。
学校门口的小朋友陆陆续续被各自的家长接走,陆执手里拿着一枝火红玫瑰。花香抓住风碰到了小主人的脸庞、鼻尖。
很好闻。
陆执垂眸盯着被包装的有些歪扭的玫瑰一看就不是出自大人之手。他好像在数玫瑰层层叠叠的花瓣,小脸上自始至终都没出现任何表情。
小执。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带着喘息的轻喊,陆执将目光从玫瑰上抬起,看到颜悦朝他小跑过来。
陆执迈着小短腿朝他那里走了几步,喊:爸爸。
和往常一样,颜悦来得有些急,双颊都跑得有些红了。他蹲在陆执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歉意地说:对不起啊小执,又让你等了那么长时间。
陆执摇了摇头,主动牵上了他的手。
颜悦将他的小手牢牢地包裹在手心,站起来和人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待看见对方另一手里的玫瑰,他轻笑,柔声问道:今天小池又送你玫瑰了啊。
闻言,陆执攥着包装玻璃纸的小手微紧。他眼眸垂下去,脑袋也略低,像是在看自己脚尖,半晌才低低地嗯了声。
小朋友高不高兴,自己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颜悦弯腰去和他对视,引诱般地轻声问:小执为什么不开心了呀?
陆执没说话。
颜悦便停下步子,蹲下搂住小陆执,将他拉进自己怀里。
哄道:告诉爸爸好不好?爸爸想知道嘛。
陆执就盯着手里的花。足足过了大半天,他才闷声闷气地开口:爸爸今天小池没有怎么跟我玩。
啊?颜悦整理了一下他的衣襟,问,为什么呀?
他有新朋友了。陆执低声道。
好像之前就因为类似的事情不开心了好几次,颜悦习惯中又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开口柔声地劝说:小执,每个人都不可能只有一个朋友的
颜悦说得对,陆执内心里也知道。可他不愿意,不喜欢,等颜悦说完了自认为可以使陆执想通的言论,陆执却在下一秒问了一句话。
而闻言,颜悦的脸色却倏尔变了,变得非常不好看,还有些苍白。
他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陆执的胳膊,语气严肃且严厉:陆执,这样是不对的,小池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你不可以伤害他,知道吗?
如果你想要跟他做朋友,喜欢他,那就好好对他。只有你的真心才能换回来他的真心,到那时他自然而然也会这样对你。明白吗?
陆执不明白,但颜悦说着说着嘴唇都白了。
终归是小孩子,不经吓,陆执立马说:我知道。
但颜悦并没有被这肯定的三个字安慰多少,沉默了片刻后,他突然单手掩住面容,狠狠地咬住唇瓣,紧闭的眼睛挡不住流下的眼泪。
小陆执已经吓坏了,前进半步离身旁的大人更近,晃了晃牵着他的手,喊:爸爸。
颜悦还在哭。在那个逐渐发暗的秋季下午,在陆执一声又一声的爸爸中,颜悦哽咽着低喃般对他说:你不要像你父亲一样。
同样的秋季,不同的时间,窗外的阳光不温不热地透过窗户斜斜地打进来,绕过人的鼻梁洒在桌面上,在人的脸上无实质地打下一道光影。
下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陆执也猛然惊醒,呼吸发沉。
他倏地睁开眼眸,如墨一般的瞳孔深处没有丝毫光亮,仅余戾气。
狠戾之下还有丝刚醒的懵懂茫然。
眼球自动朝前看去搜寻谁的身影空的。
池矜献已经醒了,打下课铃的前一分钟他就蹑手蹑脚地出了教室。
陆执满身疲惫地起来坐直身体,抬手狠按眉心,鼻梁两边都没能免受遭殃,红了一小片。
当。
突然,窗户玻璃被谁轻轻敲了一下。班里的其他同学有的还在睡,因此窗外的人也就敲了这么一下,没准备敲第二次。
陆执捏眉心的动作顿住,侧眸去看。
江进脸上难得带上了些严肃的表情。
看起来不像没事的反正绝对不是因为两次被拉黑的事而来。
陆执缄默,站起来拉开后门出去了。
陆执。
怎么了?陆执还头疼,没看他。
江进轻声道:毅然给我发消息了。
下午的风猛地来了一阵,将陆执睡乱了而垂在额前的几缕头发吹得轻动,他猝然抬起眼睫,让自己过于黑的瞳孔暴露出来。
江进抿唇,待陆执移开了盯着他的视线,他才道:他说他要转学。
陆执问:转哪儿?
江进没出声。
陆执明白了,冷声道:随意,各人自由。
说完后别说音调,眸子里都含了层冰冷:江进,池矜献的名字不止在这个学校里出名。警告他,不想被打死,就别跟池矜献产生交集。
第33章 凭什么,你哄我了?
江进毫不怀疑陆执说的话, 他是极其认真的。
午休的下课时间没多少人,大多数同学还想趁着这十分钟再睡会儿。走廊里很安静,连谈论声都听不见几句, 陆执的那些话一字不差极度清晰地入了江进的耳朵。
江进默然,应:嗯。
说完,像是一点都不愿意就刚才那个人继续聊下去,陆执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转身打算回班, 却被江进叫住:陆执。
闻声陆执停下,微微侧眸,静等他的话音。
江进便面对面地直言不讳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其实你是喜欢现金的吧。
同隔着一个手机屏幕不同, 手机上可以发表情包,还可以随意捏造语气,对方看不见,无论你如何都行。
可当面说了, 情感和认知都会无所遁形,江进以为话音落了地,他能够从陆执脸上看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比如躲闪、慌张、惊讶, 又或其他任何一种表现。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已经在手机上问过人给人打过了预防针, 闻言陆执没有丝毫多余的反应,犹如江进在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甚至是废话。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江进被他无波无澜的态度搞得有点气,又被他平静的目光看得有点莫名其妙,道,不喜欢你让我去警告任毅然?
陆执冷漠:不应该?
江进正色:应该。但一码归一码,他说, 可你对现金绝对
咦,江哥,你过来找陆哥啊。池矜献甩着手上的水珠,悠哉悠哉地往班级门口走。目光看见两个再熟悉不过的人,他习惯性地打招呼。
江进收了话音,转头去看,笑了:不,我找你。
后门刚被打开一条缝隙便被关上了,陆执松开了门把手,回身静静地看着江进,而后又看池矜献,跟要监督自己男朋友防止他跟外人说太多似的。
这架势让江进微笑着挑起了眉毛。
池矜献又甩了一下手,疑惑道:找我?怎么了呀?
再敢乱说一句,我把你从楼上扔下去。踩着池矜献的话音,陆执的漠然音色紧随其后。
池矜献惊了下,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心道我又把我哥惹了?想完便带点震惊地去看陆执,却看对方正面无表情地盯着江进。
江进:
微张的嘴巴比主人怕死,立马就闭上了,江进皮笑肉不笑,道:没什么,就是找你再加一下我。
池矜献有些迷茫。
江进提醒出声:你把我删了。
池矜献:
中午时都发生了什么,经此言语一点不落地重回脑海,池矜献一边遗憾没把江进发来的所有消息看完,一边又非常羞愧把江进删了的事实尽管不是他干的。但池矜献太喜欢陆执了,他不会把人供出来。
决然顶罪的池矜献将脑袋低下去,尴尬地不敢看人:对不起江哥我,当时打字回复,然后手滑一不小心。
这次,江进的眉梢是真的挑得老高,心底都忍不住叹息,人生中能遇到这么一位热烈似火还乖巧懂事的追求对象,那得是眼瞎心盲了才能不喜欢。
说实话,他都快心动了。
奈何陆执横在中间,他不敢放肆。
江进道:现金啊,有点原则,别替他瞒了。
池矜献没懂:啊?
正说着,校服后颈的领子突然一紧,人的几根指背都不小心跟肌肤贴在了一起,不过又很快撤离。池矜献一惊,下意识回头去看,还没说话呢就被陆执揪着后衣领回了班级,进班之前他凉着音色说:他知道是我删的,别遮了。说完啧了声,似是被池矜献傻到,非常不合身份地低声吐槽了句。
声音太低,低到别说别人,就是池矜献也只是隐隐听到他陆哥说话了,但说了什么没听清,好像是小傻子。
但想想陆执那数年冷脸高岭之花冰清玉洁的形象,池矜献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只有陆执这个人的气息真真切切地如数喷洒在了他颈后。
池矜献缩了缩脖子,小心地伸手想去扯领子,想把他从某只骨节分明的手里解救出来。
下一刻,伴随着后门关上的声响,后衣领也跟着一松,陆执松开了他,拉开凳子坐下了。
还剩两分钟上课,同桌间互相拍打着醒神,咕哝声、哈欠声响起一片,班里有些闹腾。
江百晓拍了拍脸,让昏胀的脑袋清醒下,见到池矜献回来,顺口问:现金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池矜献整理了下校服衣领,小幅度松了口气,越过江百晓回座位,说:下课前几分钟。
这么早?
我上洗手间嘛。
我怎么不知道?
你睡得香。
二人有来有往,你一句我一句,没几句就把下课这事儿聊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