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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安的视线从这只手上慢慢往上移,盯着严汝霏这张脸,心里泛起了模糊的快乐,他探出手碰了下男人的脸颊,忽然道:你比之前又瘦了点。
    两人之间都有正常需求,不是严汝霏也会有别人,凌安在这方面很放得开,你情我愿无所谓,何况眼前人与他还算合拍。
    次日一早,严汝霏照常做了早餐,凌安睡眼惺忪起身换衣服,随便吃了点就去上班了。严汝霏今日调休,主动问他:我今天接你上下班?
    说这话的时候,是他从未有过的忐忑,因为这很可能被拒绝。
    凌安没怎么睡醒,视线从牛奶杯子转到腕表上,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严汝霏的建议从他耳边漏了过去,他回答:随便你。
    严汝霏闻言,不由得心里安定了片刻,也许凌安也不是不愿意与他重修于好。
    他将凌安送到公司,在车里接了个电话,对面与他讲到陈兰心和秦丝的事,能查得到的内容都没有多少值得注意的。
    严汝霏放下手机,心里浮起一丝诡异感。
    他是被父母收养的,这件事理论上没有活着的其他人知道,他对自己从哪儿来的,亲生父母是谁没有任何执念,甚至在朋友和凌安面前也未提起过身世。
    与他几乎是陌生人的秦丝却知道他是领养的,认为陈家知道他的来历。
    这话无非暗示他来自陈家,即便如此又如何。
    对自己的身世,严汝霏其实不感兴趣。
    凌安这边回了总部,开完会议联系上了先前在A国的一位同学,对方也被他邀请来参加婚礼,彭洪乐呵呵道:你和赖诉结婚了?恭喜。
    不是他。
    彭洪也不尴尬:等我搜索一下,哦,你的未婚夫我也见过,在一次酒会上,这世界真小,先祝你们百年好合吧。
    客气了他语气仿佛在谈商务,你有空多过来聚聚。
    我记得赖诉也在国内吧。
    嗯,上次听说他快出院了。提到前任,凌安多说了两句。
    彭洪十分意外,赖诉既然正在病中,便决定在婚礼前提前到华国。
    第二天,凌安订了时间去接彭洪。彭洪三十来岁,已经在A国结婚定居,几年前与凌安、赖诉关系都不错,后来联系渐渐少了,凌安和赖诉都是不在社交账号上发动态的人,他也料不到两人已经到这一地步了。
    本以为你俩会结婚的彭洪上了车,这样对他说,没想到是和温斯顿。
    机缘巧合。凌安回道,他正在想是否与彭洪一起上医院探望赖诉,说实在的,他并不想去。彭洪还在感叹世事无常:病了这么久啊?
    这话叫凌安想起一些旧事:他原本身体就不太好。
    到了医院门口,彭洪下了车,转向另一个车门等他,凌安也跟着上了楼,在病房里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赖诉。
    凌安大约一两年没和赖诉见过面,分手之后就几乎没再见过。
    两人视线相撞,见到赖诉那张消瘦的面孔,他也没多少感觉,照例与对方寒暄了几句。
    彭洪与赖诉聊了半天,从他们读博那会儿聊到工作,最后惋惜他们没走到一起。
    彭洪这人在情商方面是声名在外的,凌安也清楚,所以只是出声提醒:我过几天就办婚礼。
    彭洪这才道歉:不好意思,我见到赖诉总是想起你俩以前的事。
    凌安立刻将话题转到了其他无关紧要的方面。到了时间,两人告辞,赖诉却叫住凌安:你能留下来和我聊聊吗?
    他还没回答,彭洪已经善解人意地先一步离开了,门被关上。
    赖诉看得出来,凌安不乐意来病房与他叙旧,不感兴趣,从他出现在这里的第一分钟就看出来了,尽管他表现得温和有礼貌,到底谈过三年恋爱,赖诉是了解他的。
    那天我见到你现任男友了,与他谈了你我的过去。赖诉说。
    你和他说那些做什么。凌安不解。
    因为我认出来他是谁了赖诉笑笑,要不是我提醒了,他好像根本不知道,他自己就是你喜欢了许多年的人,怎么,你没有告诉他?
    凌安奇道:怪不得。
    那人这两天安静得像颗柠檬,不挑事也不找他麻烦,原来是被赖诉的判断传染了。
    可惜这是个美妙误会。
    他没办法听到凌安对赖诉说,等我下去了再和他讲这事。
    赖诉不解,他这话说得仿佛严汝霏已经死了。
    或者他指的不是严汝霏?
    对于他的疑惑,凌安只是很淡地看了他一眼,无波无澜向他道别:我该走了,有空再见。
    40、第 40 章
    距离婚礼还有一周。
    婚前协定由双方律师团队商议拟定,两人分别签字,涉及到未来可能的离婚财产分割问题条款,不论是凌安还是严汝霏都表现得很随意。
    按道理来说这种商业联姻,对待婚前协议两边都很谨慎,律师们都以为是两边都不打算离婚的缘故,像林氏那种情况,联姻了一辈子,最后遗产由妻子陈兰心继承了。
    签了字,两人各自上班。
    凌安似乎心情还不错,当着律师们的面与严汝霏道别,眼中含笑。
    严汝霏上前帮他理了理领带,垂眸问他:今晚回家吗?
    这里说的是严汝霏的住所。
    凌安略一思索,说:好啊。
    晚上,两人做完,凌安起身拿了根烟在窗边抽起来,外面是沉沉的黑云,瞧着仿佛是要下雨。
    忽然身后贴上来一具男人的身体,从背后搂住他,亲昵地吻了下他的耳垂。
    什么时候打算注册结婚?严汝霏在他耳边说,还是先办婚礼?
    他喝了点酒,醉醺醺地,这才想起这事没办,应了声:明天你有时间吧?
    你和赖诉见面了?
    严汝霏从来不掩饰他清楚凌安行踪这件事,后者不是非常在意,与婚前见前任这件事的态度一样寡淡:是啊,有个共同朋友过来国内,我陪他一起去。
    凌安如果与赖诉真的旧情难忘就没自己的事了,这点他心里清楚,虽然觉得不舒服但也没再问下去。
    凌安那种个性,问了又要烦他。
    他收紧了自己的双臂,将怀中的躯体搂紧。
    凌安在窗玻璃上看着对方的侧颜,心里慢慢平静了许多,结婚,这个词和一些旧事放在一起能引起他的应激创后反应,现在似乎慢慢淡了。
    下个月你行程有空的话,陪我回一趟A国?严汝霏忽然开口,带你见一下我父母。
    扫墓?凌安记得他的父母都去世了。
    嗯。
    他犹疑了须臾,答应了:你到时候跟我说一声就行。虽然他认为这种联姻,似乎没必要到对方父母坟前祭拜的地步。
    视线聚焦到旁边的吧台,男人正低头收拾刚才的酒杯瓶子,着的上身从背后看,肌肉和形体都很匀称,凌安的关注点在另一方面,以前他们同居的时候,也是严汝霏整理房间和画室,他只负责偶尔洗画笔。
    你结婚以后也准备做家务?他说。
    严汝霏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凌安微醺的眼神不知道落在哪个杯子上,划了一圈又盯着他看,像是在等他回答。
    这个问法让他快乐,好像在安排婚后生活。
    他翘起嘴角:可以啊,那你做什么?
    模特?
    也行,我父母也是这样。
    凌安不清楚严汝霏的父母是什么样的。
    当年他托人调查过严汝霏,只了解了大概,早年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长辈,但是底层人往上爬需要的不止是一颗聪明大脑。
    不知道严汝霏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在他后颈上,搭上了微凉的一只手,画家的手。
    你后来去哪儿了?男人转而揽着凌安的腰,颇有兴致地凑近了,亲他的嘴角:我是好奇你在遇到我之前的事。就连陈兰心也说你在这方面很沉默。
    其实她原话是凌安有心事不爱说,希望他将来能照顾好凌安。
    这是他听过陈兰心的所有发言里最真情实感的一句,也最直白。
    喜欢一个人自然对他的过往感兴趣。
    十几岁的时候为什么离开家。
    在那之前做过什么。
    钢琴是什么时候学的,为什么后来不愿意再弹。
    与尤良结识很久,期间还有别的朋友吗。
    不能急着问。
    凌安想了片刻,他确实不喜欢提这段往事,没多少意思:十八岁以前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
    严汝霏眸光微动,原本以为他一句话都不会讲。
    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这场婚事似乎慢慢走向了好转
    他心跳得很快,因为凌安这样配合的姿态,对方随便说点什么都能让他高兴。
    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家里的事。
    我的家庭,没多少能说的凌安皱了眉:我父亲他有个妻子,玛丽,她从来对我很客气。
    这些事凌安此前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今晚喝了点酒,凌安想起陈兰心,同是他的女性长辈,他漫无边际联想到玛丽忧伤的蓝眼睛。
    玛丽多次发现凌安脸上手上有伤痕,他都是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了。
    之后凌安的手骨折了,钢琴也坏掉。他躺在床上难受得想死,不想吃药,尽管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顶尖大学的offer,与尤良到X洲旅游的约定。
    不是很想死,也不是很想活。
    何况只要玛丽的孩子生下来,他不怀疑自己立刻就凌汭被赶出家门。
    不到十六岁怎么在外面生存,不能打工却需要钱,凌汭唯一的优点是给零花钱按时且阔绰,但是够用吗,大学学费,吃药的钱。
    他开始管凌汭伸手要钱,理由是被家暴了需要到诊所治疗伤病,否则他就要报警让凌汭去坐牢。
    凌汭:在要钱这方面,你和你妈一个嘴脸。
    凌安见过非婚生子协议书,自己的出生证明,上面都是同一个签字,qinsi。五百万,她把他卖掉了。
    他拿到的钱当然没有花在诊所上,存起来了。
    我当时觉得很好笑,上课时老师在颂扬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在思考今天怎么在凌汭手里多骗一点钱,没救了,早点死了吧,为什么我还活着。
    只言片语,他说得模糊,有的地方径直省略了。
    他抬眸看向严汝霏,男人刚刚微笑的薄薄嘴角已经变得平直,睫毛低垂着,很安静地与他对视着,眼里是些混乱交织的东西。
    他在同情自己,然而凌安已经不需要这种虚无的东西。
    严汝霏:我也在奇怪的家庭长大,但没有凌家这么扭曲,没有人身伤害。
    他甚至在想,当年凌安给自己的那笔钱,是不是就是这么来的。
    凌安善解人意地解释:我给你的是我奶奶赠予的遗产之一,她对我很好。离开之前我查了遗嘱,凌汭不想坐牢,所以分了钱给我。
    他掐了烟,沉默片刻:抱歉。
    我没有卖惨的意思,你也不用有心理负担,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凌安又思忖了几秒,好像我忘记讲,我奶奶和凌汭都信教,吃饭前要做祷告,我本来有一条十字架项链,凌汭给的,后来我扔了,我跟神甫说我没有罪那时候好叛逆,给神甫添麻烦,他大概也觉得我莫名其妙。
    不做祷告了,不信神,接受了自己是个同性恋,不在教堂忏悔。
    彻底成为一个没有信仰没有忠诚的人。
    严汝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许久。凌安本以为他打算安慰自己,或者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提问,他却忽然问:你现在过得满意吗?
    凌安有了能让十五岁时的自己安心的账户余额,学历,公司,朋友,即将拥有一段婚姻,如此看来还不错,反正所有人都私下说他命好。
    他不假思索:得一想二,我根本不高兴。
    严汝霏又说了一遍对不起。他眉眼长得很好,因为情绪低沉而显得更深邃分明,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走过来附赠拥抱。
    如果忏悔有用,能回到十几岁的时候,我也会每天去教堂。男人的嗓音清亮,含着点较真的意味。
    你打算提前搞投资成为华尔街之王?
    回到你十五岁之前的Y州,先报警把你父亲抓了,把你偷走。
    凌安不免怀疑喝醉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联姻对象,自己说完伤心往事反倒让对面难过连连忏悔,不正常。
    将他手里的烟拿过来抽了一口,凌安吐了个烟圈:你做梦吧,我那时不会和你走的。
    次日办手续结婚,迟到的人反而是严汝霏,突然下暴雨导致堵车,凌安在大厅看了几次腕表,宁琴生怕他发脾气悔婚连连解释外面堵成什么样子。
    凌安倒也没生气,因为没有期待,如果此时打开新闻头条是EMT执行总裁与女孩约会也不会惊讶。他在思考干脆换个时间再来。
    说着当事人就到了。
    随行的保镖收了黑伞,前边疾步走来的男人湿了半身,黑色衬衣袖子贴着胳膊,显出紧实肌肉的轮廓,他抬眸看向对方的面孔,微微颦眉,不太舒服的样子,转过脸的时候眸光微闪,挑了下眉像是惊讶: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为什么要走。凌安回答。
    办了手续,两人是法律意义上的伴侣,凌安没多少实感,总觉得像做梦,明天就醒了。
    婚礼当天的清晨,凌安起来拨了个电话,严汝霏坐在旁边听他和助理讲工作安排,百无聊赖玩他的一缕黑发。
    明天呢,你回公司还是请假?他问凌安。
    刚说完,他的手机响了,秦丝的来电。
    严汝霏瞥着备注的名字,眼神转冷,将通话掐断。
    凌安转过身,想了下:上班,我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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