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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澄看着天边盈盈弯月,深吸了口气,抬手挡在眼前。随即,他又紧张地扭头,扯了下风舒的袖袍,上下打量对方;
    待看清风舒身上并无伤痕,紧蹙的眉头才松了开来。
    还好,你没事。
    悬着的心放下以后,宁澄觉得喉咙痒痒的,鼻头略微发酸。刚恢复清明的眼,又瞬间模糊起来。
    宁兄,你
    我没事。
    宁澄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了。
    他方才醒转后,只顾着关注风舒,没留意到周遭景色。此刻,他半坐在风舒怀里,身侧全是枯叶堆叠的桃树,依旧身处桃林之中。
    宁澄记起昏迷前发生的事,面上神情一凝,道:风舒,我不是让你去救月喑吗?还有武殿,那里
    武殿那边,轶命已经赶去了。我让他先将凌攸带出殿,然后把武殿地道、乃至整个武殿炸毁。
    风舒低下头,眼神闪烁,表情带了点愧疚。
    至于月喑,我不知他现在何处,又觉得先救宁兄要紧,所以
    月喑现在栎阳殿,快去救人吧。
    宁澄顾不得感动,立刻从风舒怀里站起。他没心思追问风舒如何逃离蜃景、又为何会与轶命在一块,只在伸展了下四肢以后,不由分说地拉过风舒的手,往栎阳殿飞掠而去。
    宁兄,你重伤初愈,怎可
    别宁兄、宁兄地叫了,唤我宫主就好。
    宁澄救人心切,也没回头看风舒是什么表情,只明显感到自己拉着的手一缩,然后更用力地握紧了。
    待两人在栎阳殿前落下,远处便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爆响,地面也随之晃动。
    宁澄瞥了武殿的方向一眼,刚想说话,却立即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杀意,激得他后颈汗毛直立。
    雪判?
    宁澄本能地判断出来人,一回头,却只看见风舒高大的背影。
    宫主,您先去救月喑,我一会儿再跟上。
    宁澄将挡在自己身前的手按下,然后看着浑身散发杀气的雪华,道:雪判,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只是为了挑拨
    滚开。
    雪华的声音如霜般冰寒刺骨,又像是熊熊烈火一样暴烈。他左手提着一柄寻常的黑色铁剑,整个人犹如枝丫上的落雪,在夜风中簌簌抖动。
    见状,风舒右手一伸,丝帘伞应召而动,横在了两人之间。
    他看着暴怒的雪华,并没过分惊讶,似乎早料到会有那么一天。
    雪判
    宫主,月喑不是性命垂危吗?您快走,这边由我来。风舒盯着缓缓走向自己的雪华,轻声说道。
    可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风舒回眸一笑,眼底映出宁澄的身影,却宛若星辰大海。他眉眼弯了下,将一个锁物囊塞入宁澄手中,然后很快地转过头,看着提剑走来的人。
    好。我信你。
    宁澄别过脸,往殿门走了一步,却又忍不住回首。他望着风舒的背影,一咬牙,迅速跨过栎阳殿的门槛,往内奔去。
    花判,月喑他
    一进入栎阳殿,宁澄便闻见了股清新的香气,愣是将身上的血味冲淡许多。
    花判?
    宁澄看着乱作一团的室内,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声。他跨过地上碎着的金纹白面具,又瞅了眼倒在一旁的、背对着自己的人偶。
    花判,你在吗?
    宁澄环顾四周,却没见着半个人影。他心中一急,刚想出殿查找,却察觉出一丝异样。
    他将锁物囊塞入怀中,而后转过身,疾步跃到人偶身前,将掌心一翻
    哐当。
    那人偶被他运气一提,便从地面升起、摔落,骨碌碌地转了个面。它脸上的面具已被摘下,露出了精雕细琢的绝美面容。
    宁澄看着那人偶,慢慢地抬起头,望向殿北摆着的床榻。
    先前,那挂着垂帘的床榻上,总会映出「霞云宫主」的身影。
    在人偶被移走的现在,那层层幔帐后,为何尚有个躺着的人型?
    宁澄看着那若隐若现的人影,心念一动,迅速移到床榻前,将披挂着的帘帐掀开。
    那垂帘一起,室内的花香便更浓郁了些,与凌乱的栎阳殿一衬,显得十足突兀怪异。
    月喑?
    宁澄看着躺在软榻上,面色如常、呼吸均匀的人,一时有些迷惘。
    怪了,月喑方才
    他伸出手,搭在月喑的手腕上。须臾,又不确定地移到前额、心口。
    怎会如此
    宁澄盯着昏睡中的人,面上浮现出诧异的神色。
    适才,月喑分明伤重濒死,手上、腿上都有着被断骨链刺伤的痕迹。
    然而现在,他身上别说是血洞了,连半颗血点都没有。除了衣物还染着血迹外,压根就不像刚才倒在花繁怀里,气息奄奄的人。
    不仅如此,月喑的发色也恢复成透赭色的黑,就像有人运了咒法,替他施下化形咒一样。
    月喑?
    宁澄探出手,轻轻拍了拍月喑的脸颊。
    月喑双眼紧闭,呼吸平缓,似乎陷入了沉睡。
    直到这时,宁澄才发现,月喑耳际斜插着一朵白花,正吞吐着沁人的芬芳。
    那花生得小巧,半边是纯白色的,而另一半则像墨洒般,透着带点金色的红。
    荼蘼
    宁澄盯着那株小白花,百思不得其解。他刚想触碰那花儿,耳边忽然传来一股爆响,震得大地都在摇晃。
    不好,外头有变!
    宁澄眉心一蹙,立刻收回手。他看了月喑一眼,随手罩下一方透明屏障,然后直往殿外奔去。
    在他身后,一滴泪悄悄地落下,浸入了鹅黄的花蕊中。
    宁澄跃出殿外后,翻身飞下长阶,却没瞧见风舒、雪华二人,只见着急匆匆跑过的两名卫兵。
    快,去通知轶命大人,宫内遭遇敌袭
    不,应该先寻风判大人。我刚收到宫外消息,防御盾被破,壹甲大军已经攻到城门口了!
    什么?可刚才山峦冒出火光,轶命大人才派了几队人前往查看
    别说了,先到风月殿或花雪殿看看,能找着一位是一位等等,你是谁?为何会待在这里?
    一名卫兵按着歪斜的头盔,朝宁澄厉声发问。
    我
    哎,这位是风月殿的贵人,我俩远远瞧见过的,你忘了?
    另一名卫兵快速地说了句,扫了宁澄身上的血污一眼,然后有些迟疑一揖:这位大人,您可知风判现在何处?
    你刚说,城门口怎么了?宁澄没心思理会那卫兵,只疾声厉色地发问。
    城、城门口
    那卫兵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另一名卫兵则紧张地咽了咽唾沫,道:
    回大人,宫内北处有异动,城门防御盾被打破,大批壹甲军涌入夙阑。我俩找不着轶命大人,实在不知该
    宁澄盯着远处的火光,心中一紧,也没等那卫兵说完,便直接腾到空中,往城门口的方向飞去。
    秋风冻寒刺骨,刮得宁澄脸上生疼。他眯着眼,隐约看见底下明明暗暗,好几户人家都亮起了灯,从窗户探头往外看。
    在夙阑城南方,几支黑红相间的旗帜飞扬,下边则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从城门口一直到山峦处,根本瞧不见尽头。
    他们身披黑红铠甲,走在前方的手持精铁盾,后方的则握着冷兵刃,踩着守城卫兵的尸身,气势汹汹地朝望云宫迈去。
    冲啊!不破夙阑,势不回返!
    势不回返!势不回返
    随着遥遥传来的战鼓声,壹甲国军个个士气高昂,整齐一划地往前冲。
    那黑压压的人群中,有几道黑影跃了出去。他们顺着房檐移到夙阑各处,不消一会,城内四处便传来哭喊、惊叫,一支支火攻箭镞划破夜空,燃出片片橘红。
    即便闯入宫中的计划失败,也要攻打夙阑吗?
    宁澄浮于半空,迅速挥出几道风刃,精准地将弓箭手的咽喉划开。然而,他这一举动,却引起了壹甲国军的注意:
    上边有人偷袭!快,把他击落!
    一道道流矢飞来,间中还夹杂了数道不明术力。宁澄微微凝气,闪身挪移到箭矢后,然后一扬手,直接炸下一道紫雷。
    轰
    电光噼里啪啦地闪着,烟雾凝了又散;
    而底下的士兵们,却都毫发无损。
    别慌,按齐初海教的做。
    随着响亮的鼓声,将士间传出一句呼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入众人耳中。
    宁澄微愣了下,这才瞧见壹甲国军的铠甲上,密密麻麻地嵌着悖原石。
    在他们之中,每隔几人便有一位手握长矛,矛尖上微微亮着白光,罩下一个个小型屏障。
    齐初海是指磬海?
    他回壹甲国的那几年,不仅研究出新咒法,还将法器与武器进行结合,运用在军队中?
    宁澄眉心一蹙,刚想强行攻破结界,左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半边身子瞬间发麻。他身形一晃,于半空中翻了个身,勉强落在一座房顶上。
    够了。继续前行。
    被扩音咒放大的声响,冷漠中带点慵懒,与适才发出的喝声极其相似。
    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士兵们高吼一声,个个虎目圆睁,队伍也如长虫般继续往前蠕动。
    宁澄半跪在房顶上,看着左臂晕开的血迹,一咬牙,将插在上方的箭镞折断。
    他把那断镞往后方一掷,将藏在暗处的弩手击毙,然后在身上点了几下,止住毒液蔓延的趋势。
    风舒,你在哪?
    宁澄望着被攻破的城门,试图联系风舒,却没收到半点回音。他心中慌了下,立刻咬紧下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风舒说过,自己不会有事。
    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拦下壹甲大军,等待风舒布下防御结界,将壹甲军阻断在城外
    宁澄大脑飞速转动,表情也冷静下来。他闭了闭眼,将所见所闻转为文字,传送给所有文判、武使。
    为了增加信服度,他于文末注明自己身份,将千敛面一事也写了上去。
    完事以后,他立于高处,目光在一片黑红中搜寻,很快便定在一人身上。
    那人混在军队中,乍看之下与其他士兵并无不同。可他肩上的披膊却多烙了几道金纹,身侧则站满了手持长矛的士兵,将他护得严严密密。
    在那人身后不远处,高高地立了一个木架子。那架子上边摆着一面战鼓,下方则安了木轮,顺着队伍往前移动。
    眼看那军队逐渐接近望云宫,宁澄无暇细想,足下用力一蹬,腾行到了望云宫前。他落在宫门口,直面着不断逼近的壹甲大军,嘶声高喊:
    佑风!
    随着他的喊声,一道金光破空掠出,直往壹甲军袭去,瞬间带起一片血雾。
    在壹甲军的惨叫声中,那金光迅速缩到宁澄掌心,然后拉长,化出一柄方天戟的模样。
    宁澄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暖意,嘴角微微上弯了下。
    他直挺挺地立在宫门前,身上满是血迹,凌乱的发随风轻舞。
    在金光的映照下,他眼神如火般炽亮,眉宇间正气凛然、不怒自威,宛若巧手雕出的神像。
    他看着止步宫前的士兵,张开右臂,「铿」的一声,将方天戟往地面一点,荡出一圈光华:
    夙阑宫主在此,谁人大胆造次!?
    作者有话要说:
    避免看官们觉得混乱,为各位梳理一下:
    雨夜当晚:
    宁澄在宫内找寻风舒,不果,独自睡去。
    风舒在万仞山洞窟前撞见齐初平,与对方打斗,不慎被让对方逃脱,伞铃也被顺走。
    他担心有人对宁澄(宫主)不利,便联络了夜巡中的月喑,请他帮忙到万仞山洞窟附近巡视,自己则回风月殿陪宁澄(那个时间点,能联系上的只有月喑);
    次日:
    上午风宁二人前往余府,齐初平则返回洞窟,于武殿地底与月喑冲突,将对方击败后囚禁起来。
    中午风宁二人前往花雪殿,与雪华讨论城内精怪一事。
    午后风宁二人分头在城内探寻精怪踪迹,宁澄撞见返回夙阑的凌攸,后一齐返回望云宫。
    垂暮风宁二人前往武殿见凌攸。宁澄先行返回风月殿,被轶命目睹独自从武殿走出。
    风舒假装有事要办,留下与凌攸说城内近况(特别是关于雪华的部分,毕竟他曾套过凌攸的话,知道其真实身份)
    夜晚被囚禁的月喑没去夜巡,翘掉了与花繁的吃酒邀约。
    第三日:
    上午风、宁、平三人围剿精怪,齐初平从中作梗,导致风舒重伤。
    垂暮风舒身上的伤被灵狐治愈,与宁澄一同返回风月殿。
    风舒发现联络不上月喑,想外出找人,却被宁澄拦下。他以为月喑待在洞窟里,才会导致传音失败,便也没继续探究。
    夜晚:月喑依旧没去夜巡,引起雪华注意。
    第四日(现在):
    清晨风舒觉得有些不对劲,想找月喑谈谈,却被状况外的宁澄拦下了。
    上午风舒参与集议,宁澄遇见花繁,之后与花繁入武殿,碰上起冲突的雪华、凌攸。
    中午风舒、宁澄、雪华与轶命前往夙阑各处画下防御阵图。
    午后至垂暮
    风舒到城内各处检查阵图完成度,并前去万仞山洞窟找月喑。
    他刚入地道不久,便再次碰见齐初平,与对方打斗时不慎陷入蜃景(风舒是之后进入地道的,齐初平才是花繁感应到的「像人的东西」,而宁澄误以为花繁感应到的是栎阳殿中人偶。
    另一边,宁澄被雪华带着入了武殿,被质疑身份,后与花繁、雪华一同入武殿地道,发现奋力挣脱断骨链、重伤垂死的月喑。宁澄陷入回忆,清醒后领着众人挪移回栎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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